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内容简介】   小厨师穿越成厨房小丫头,还衰到被嘴刁小王爷挑上,从此羊入虎口   身为天才小厨师的她,好不容易成为主厨继承人,大好前程就在眼前,   某天加班时却因为一场天摇地动的大地震,穿了!   原以为老天还是可怜她的,新身分是个家里开饭馆的小姑娘,饿不死她,   偏偏多了个後母来整她,还想将她卖给大户人家当第十五房妾室,   见苗头不对,她立刻开溜,没想到逃不够远,还是被抓了回来……   幸好一身好厨艺发挥功用,高傲又嘴刁的世子爷吃到她煮的饭菜後惊为天人,   索性将她徵召到王府当专属小厨娘,还得了不少赏赐,   只是如此厚爱却惹来姨娘们的嫉妒,故意设计让她挨板子,差点魂归西天,   没想到这男人居然为了此事大发飙,发落一票人替她撑腰,   而从那天开始他也断开礼教的锁链(?),天天往她这边跑,   搞得府内流言四起,都说她即将被收房,好日子就要到了,   她不否认对他的处处维护有些动心,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直到他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後,她才惊觉他们竟然是……「同乡」?!   出版日期:2014年01月27日 \   楔子   「辛苦了。」   「辛苦了。」   「百嚐鲜」的厨房内,厨师们眼看餐厅营业的时间只剩最後五分钟,心想应该不会再有不识相的客人上门点餐了才是,在对看了一眼之後,咧嘴扬笑互道一声辛苦了,然後转身着手准备收拾善後,只要做完厨房打扫清洁的工作之後,他们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砰!」   厨房的门猛然被推开,外场领班黑着一张脸走进来,冷声说:「那家夥又挑这个时间来了。」   厨房里的厨师和助手们轻愣一下之後,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他们的二厨。   「妈的!」他们的曲二厨直接大爆粗口,用力将手上的抹布往地上扔。   曲二厨本名曲宁,现年三十岁,是个长相普通,身材中等,但厨艺和味觉都一极棒的厨师,在料理上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天分,所以虽然年仅三十,却已是百嚐鲜的二厨,成为年近六十的主厨退休後的内定继承人选,让人又羡又妒,因为这绝绝对对是个金饭碗。   百嚐鲜虽然是间私人餐厅,但却已拥有百年历史,靠的全是一味独门卤汁,而这卤汁的调配秘方却不是掌握在老板手上,而是在主厨手中,所以一旦成为百嚐鲜的主厨,那就表示这个饭碗绝对丢不掉,而且年薪还能暴涨十倍,不过相对的也必须签一张卖身契就是了。   可是在这笑贫不笑娼的世代,谁管卖不卖身呀,只管有财源能滚滚来就够了。   曲宁本人其实也是这种想法,一来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下厨,二来是百嚐鲜老板给的薪水和福利又高又好,让她作梦梦到了都会笑。   所以,早在上星期她就已经和老板签约卖身,并且也从主厨那里得到卤汁的终极秘方了,只是这件事尚未公布,大家都还不知道而已。   既已决定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曲宁就没想过要後悔,可是遇到那个老爱挑打烊前五分钟或十分钟才进店里用餐的奥客,她总有发火扔抹布的权利吧?   那家夥自以为是老板的朋友,总是这样我行我素的,也不想想自己一个人的行为会造成多少人的困扰,会害多少人为他加班,最可恨的是他既挑剔、龟毛又挑嘴,超级难伺候的。   而且,最最最糟糕的则是,那家夥的嘴巴厉害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总是能够轻易的品嚐出她的料理,并且每回来都指定要她这个二厨为他做料理,别人做的他通常只吃一口之後就推开不碰了,然後隔天就跑去跟老板嘴碎,实在是很讨人厌。   餐厅里的同事都取笑她说那家夥一定是对她有意思,才会独爱她的料理,这当然是笑话,因为那家夥单纯只爱吃她做的料理而已,连一次都不曾让外场同事请她这位劳苦功高的二厨到前头去亮相,亲口向她说一声谢谢。   总之,奥客就是奥客啦,牵到北京还是奥客。   「他点了什麽?」曲宁气呼呼的问。   「招牌卤味、铁板豆腐、蒜蓉高丽菜、葱油鸡和烘烤牛小排。」领班说。   「他一个人吃得了那麽多道菜吗?」她咬牙切齿的说。   「人家有钱。」   「妈的。」她忍不住又爆了一句粗口,感觉不爽极了,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就像领班说的,他有钱,客人想点个十道二十道菜来吃,她身为一名领薪水的餐厅厨师又能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地煮给客人吃。   认命吧,认命吧,服务业就是这麽一回事,虽然在背地里骂骂咧咧的,转个身面对客人时还不是要亲切满点、笑容可掬的?总之、反正,这就是人生啦。   「邵哥,卤味的部分麻烦你。李哥,帮我准备铁板豆腐需要的材料。阿广,帮我准备要用的青菜和配菜。其他人该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去冷冻室拿牛小排和鸡腿。」她指挥若定,决定用分工合作的方式,以最快速度完成工作。   主厨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先行下班了,现在厨房里她最大,拥有指挥调派任何人的权力。   「是。」被指名的三人有气无力的应道,领命转身做事去。   曲宁没时间理会他们心里的不悦,匆匆走进冷冻室,在货架上寻找牛小排和事先腌制好的油鸡。油鸡还满好找的,但怎麽不见牛小排?   她在标示着牛肉区的货架前翻找着,突然间,她感到一阵头晕,接着整个人蓦然摇晃了起来。   地震!   这两个字才在她脑中闪过而已,地震的幅度倏然间变大,摇得她立足不稳,身边的货架也嘎嘎作响,她惊骇的伸手扶住货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想靠它站稳些,或者是想扶住它别让它倒塌,总之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摇地动吓傻也吓坏了,她第一次遇到这麽大、这麽恐怖的地震。   啪!   冷冻室里的灯蓦然熄灭,她被吓得惊叫出声,外头也是一片漆黑,还有一片慌乱的惊叫声,有远的也有近的。   要冷静、要冷静,她告诉自己,下一秒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货架倒塌的样子,然後再下一秒,她觉得脑袋突然受到一个尖硬而且冰冷的撞击,之後,她便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天摇地动或黑暗所带来的恐惧……   第一章   达达的马蹄声在领头的一声「吁」响中渐渐停了下来,落在後头的侍从赶紧策马来到主子身边,恭声询问:「世子爷?」同时谨慎的看了下四周有无可疑之人。   坐在领头俊马上的是个年轻男子,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长得十分英俊,不过身形略显瘦削单薄,脸色也有点苍白,好像曾大病一场,身子尚未完全调理过来的模样。   当今皇上有两位同胞兄弟,一为安王,一为勤王。他便是勤王的嫡长子,也是勤王府的世子爷唐奕,现年二十四,拥有一副好皮相好身世,却没有相对的好名声,是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子,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唐奕吸着鼻子,左顾右盼的问侍从唐墨。   「什麽味道?」唐墨愣了一下,也跟着抽起鼻子来。   他不确定世子爷所谓的味道到底指的是香味或是臭味?若是前者,这大街上有酒楼饭馆,也有小吃摊,各种食物香味四溢混杂不清,实在很难一一分辨其来源;若是後者——他用力的抽吸着鼻子,感觉好像……   唐奕忽然从马背上跳下,转身朝右手边的一条巷子逆风而行的走了过去。   「世子爷!」唐墨愣了一下,赶紧跟着跳下马,将缰绳丢给後头的小厮,迅速的跟了上去。   顺着小巷一会儿拐左一会儿拐右的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另一条热闹的街上,只是不同於上一条街的是,聚集在这条街上的人多是贩夫走卒,布衣草鞋,衣衫褴褛。这让衣着光鲜的唐奕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这里是哪儿?」他问唐墨。   「西市。这里是京城里一些身分地位较低,也没什麽钱的百姓聚集的地方,这里所卖的货物和吃食都是次级品,但价格便宜,因此一直以来都很热闹。」唐墨答道。   西市虽看不见几个穿着光鲜亮丽之人,但大街上却热闹非凡,各色店铺悬着大大的招牌,街道的两侧排满了贩卖各式各样南北杂货与吃食的小摊,夥计的吆喝声、客人的还价声、笑声、说话声等等充斥整条大街,显得活力十足又热情洋溢。   「原来京城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唐奕有些怔忡的喃喃自语,随即又很快把这事抛开,吸着鼻子寻香而去。   他的衣着华丽,气质不凡,明显也代表着身分的不凡。平头百姓、市井小民最避之唯恐不及的可不就是这种有权有势又招摇之人吗?所以一见他走过来,便纷纷让路与他先行。   闻香前进,唐奕来到一间小饭馆,这间饭馆甚至连招牌都没有,只在入口处上头挂了个大大的「饭」字。   饭馆小小的,里头只有五张桌的空间,但生意却极好,座无虚席。   不过有无座位对唐奕世子爷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他一走进饭馆自动就有人让位,再加上唐墨机灵的安排,不一会儿便有张收拾得乾乾净净的桌椅让出来请他上座,夥计带着些许僵硬的微笑,躬身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招呼着。   「大爷,您要吃点什麽?」   「你们这里有什麽?」唐墨冷峻的问。   「有饭有菜。」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他怒声喝斥。   「大爷饶命!」夥计被吓得脸发白,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爷是来吃东西,不是来逞威风的。」唐奕有些不耐的开口。   「是,世子爷。」唐墨立即躬身应道,随即转身朝仍跪在地上的夥计喝令,「还不快去把你们饭馆里好吃好喝的饭菜全部端一份上来,杵在那里做什麽?」   「是,小的立刻去。」夥计迅速爬起身,飞也似的往後头的厨房跑去。   而其他还在用餐的人则囫囵吞枣的以最快速度将桌上的饭菜往嘴巴里塞,不一会儿就留下饭钱走得一乾二净。   等待上菜期间,唐墨打量着这间既寒酸简陋又窄小肮脏的小饭馆,眉头愈皱愈紧。   「世子爷,您真的要在这里用餐?若是出了什麽意外,叫小的如何向王爷交代?您看要不要换个地方?」他小心翼翼的问。   「爷若死了,应该会有很多人额手称庆吧?」唐奕笑道。   「世子爷……」   「好了,好了,只是吃顿饭而已没这麽严重。」他不在意的挥手,随即像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般挑了挑嘴角,说:「况且世子爷我半年前才刚死过一次,你说有哪个不要命或是嫌命长的敢在这时候再对我动手?你若真担心我,那就坐下来陪我一起吃,帮我试毒吧。」   唐墨神情一僵,顿时後悔莫及。   「怎麽,不愿意?」唐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小的愿意。只是小的身分低微,没资格与世子爷同桌而食,因此小的站着就好。」唐墨赶紧答道。   「也许这是你的最後一餐,爷允许你坐下来吃。」唐奕宽容大度的说。   「是,多谢世子爷的赏赐。」唐墨躬身感恩,然後一脸恭敬的坐下,至於他心里是怎麽想的,只有他自个儿知道。   过了一会儿後,夥计端菜上桌。一道酱菜,一道炒青菜,一道煨豆腐,一条清蒸溪鱼,一盘白切鸡,还有一道笋汤,最後再加一锅大白饭便是全部,看起来既寒酸又寻常,但唐奕却是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让唐墨只能认命的拿起筷子,战战兢兢的用自己的身体来为主子试毒。   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几道菜,入口後的味道竟异常的美味,令他双眼一亮,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世子爷,怎知却见主子已经动筷,正在吃着一盘他尚未嚐试过的炒青菜。   「世子爷!」他大惊失色的叫道。   「死不了的,就算要死也还有你陪我作伴。」唐奕挥挥手,有滋有味的吃着桌上这几道菜。   食物都让他吞下肚,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唐墨发现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听天由命,反正从唐笔没看顾好世子爷,让世子爷差点命丧黄泉而被杖责至死,王爷指派他来服侍世子爷之後,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怎麽不吃了?想让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死,黄泉路上连个伴都没有吗?」唐奕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   唐墨没有应声,认命的直接举筷就吃,心想着也许就这样中毒死了也不错,至少不需要再继续忍下去,而且说不定下回重新投胎时,他能投个好胎,不必再做个让人使来唤去,要你生就生死就死的下人。   不过说真的,这间小饭馆做的菜还真是好吃,即使它有毒,最後一餐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也是挺不错的。这麽一想後,他顿时全豁了出去,不再管生死或主仆分际,大口的吃起饭菜来。   唐奕没想到唐墨会突然被饿死鬼附身,吃得如此凶猛,为防桌上的菜被他一个人吃光,也卯起来狂吃。桌面上五道菜,一道汤,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的一扫而空,只剩一些白饭没吃完。   「嗝。」唐墨还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吃得很饱呀。」唐奕斜睨着他。   唐墨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既尴尬又不知所措的低头忏悔。   「去厨房把烧菜的师傅带出来。」   「是。」唐墨立刻如获大赦的转身飞奔而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一个满脸沧桑,又瘦又黑还有些驼背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他正一脸惊惧,诚惶诚恐,汗如雨下。   「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唐奕问。   「是……是。」瘦黑汉子抖着声回答。   「厨房里只有你一个厨子?」他再问,目光瞟向唐墨,後者微微地颔首点头。   「是……是。」瘦黑汉子再度回答,声音愈抖愈厉害。   唐奕顿时觉得无趣,随意道:「菜做得不错,满香的。唐墨,打赏。」   「是,世子爷。」唐墨立即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   「走吧。」唐奕起身,唐墨立即跟上,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转眼间便没入人群中,走得无影无踪。   小饭馆内一片寂静清冷,和店门外大街上熙攘热闹的情景形同两个世界。   一名妇人从厨房那边偷偷地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店里那令人胆战心惊的两人已经不在之後,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走了?」她走到那名瘦黑汉子身边小声的问道,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心有余悸。   瘦黑汉子没有回答,整个人却忽然脱力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孩子他爹!你怎麽了?他们动手打你了吗?真是没天理喔,咱们的命怎麽会这麽苦——」妇人正准备哭喊自己的命苦,却被瘦黑汉子突然开口说的话给呛住了。   「没,给了打赏……」   「什麽?打赏?在哪儿?」杨氏激动的问道,随着孩子他爹的目光看去,立即被平放在桌面上的银子晃花了眼。   她迅速跳了起来,一把就将那足足有十两的白银收进袖袋内,不忘防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十两可是足足抵他们饭馆半个月的收入呀。   「孩子他爹,这件事可不许你对人说,咱们家欠了不少债,一传出去债主马上就找上门了。」杨氏一脸严肃的嘱咐男人。   「刚那锭银子应该有十两吧,难道还不够还债?」瘦黑汉子从地上爬起来,不确定的问。   瘦黑汉子姓璩名勇,是饭馆的厨子,也是饭馆的东家,在元配李氏病逝後隔年娶了杨氏为继室,後者为其生下一儿一女,连同元配留下的一女,共有三名子女,一家五口就住在小饭馆的後院里,以此饭馆为生。   「若是前些日子宁儿丫头没出事的话,还能还上一大半,但现在……」杨氏愁容满面的叹息道:「这事该怪我,我根本不该让她帮我到河边洗衣服,她年纪还那麽小,应该让她和宝儿、翔儿一样好好的待在家里——」   「说什麽呢?那丫头都十四岁了,怎还算小?就是因为你一直宠着她、由着她,她才什麽都不会,连洗个衣服都会落水,害得咱们又得替她花钱请大夫。」璩勇愤声道。   「欸,你也别这麽说,她又不是故意要落水的。」   「她若是故意的,我马上掐死她!」   「你这个做爹的怎能说出这种话?若让旁人听见,指不定又会说我这个继母搬弄是非。」杨氏一脸忧虑的闷声道。   「谁敢胡乱说话,我撕了他的嘴。」   杨氏正欲开口,外头却传来有客上门的声响,「老板,还卖不卖饭呀?」   「卖卖卖。」璩勇立刻扬声回应,一边将自己的女人往厨房方向推去,免得她在店里碍事,一边大声唤道:「阿福!阿福!还不快点出来招呼客官,跑哪儿偷懒去了?」   「来了,来了。」夥计阿福立刻从後院那头跑了出来。他哪有跑去偷懒呀,是让夫人使唤到後院去做事,一刻也不得闲。   客人一个接着一个进来,小饭馆又热闹了起来,夥计阿福在前头,东家厨师璩勇在後头,两人一前一後都忙得不可开交。   杨氏见状,放心的回到後院去,只见她那对宝贝儿女仍乖乖地待在房里吃她刚上街买的乌梅糖和烙饼,吃得正欢。   她嘴角微扬,一脸慈爱的看了他们一会儿之後,这才转身往酱菜库走去,心想着这段时间没她在一旁盯着,那丫头肯定又会偷懒。   果然,她一走进酱菜库就见那懒丫头坐在酱菜缸上发呆,一堆欲做成酱菜的菜还原封不动的堆在那里。   她拉下脸,怒不可遏的走上前,伸手狠狠地拧了她一把,怒道:「你这个懒丫头,没人盯着就不做事了是不是?也不想想咱们家有几张嘴要吃饭,你帮不上忙就算了,偏还惹事让家里的债愈背愈多。」   她愈说愈气,一想到为了救治这死丫头所花去的那些银两,她就忍不住抡起巴掌往她身上招呼去。   「别人河边洗衣都不会落水,偏偏就你会,你一定是存心的,是不是?」她气得不轻,愈发使劲的拧她。「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要死就去死,也没人拦着。克死了亲娘又想累死亲爹,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吗?既然都咽下最後一口气,又活过来做什麽?为什麽不乾脆死一死算了!你这个臭丫头!死丫头!贱丫头!讨债鬼——」   「够了!」始终沉默被打到墙角边缩着的璩心宁突然大叫一声,用力将不断抡到她身上的巴掌拨开。   杨氏没想到她竟然敢反抗,着实呆愣了一下,随即怒火狂燃的吼了一声,伸手抓过那该死丫头的头发抬手就打。   「你这个臭丫头竟敢对我动手——」   既然刚才都反抗了,这回璩心宁当然不可能再呆站在原地任由杨氏打骂,身子一扭,手一拨,三跳两跳的就躲开了她,拔腿奔出酱菜库,往前头狂奔而去。   杨氏从酱菜库里追了出来,眼见那丫头奔跑的方向,她心慌意乱,急忙吼道:「臭丫头,你要去哪儿?给我站住!你要敢踏出这後院,以後就别想再回来这个家了,你听见没有?」   那丫头的头发散了,衣裳淩乱,脸上有红肿的巴掌印痕,脖子上也有泌血的抓痕,一看就是刚挨了打,若让她这样子跑出去,以後街坊邻居会怎麽说她?   还有孩子他爹,他一直以为她宠溺着这个死丫头,舍不得骂她一句,更别提是动手打她了,若让这死丫头这样跑出去,她伪装多年的心血不全完了?绝对不能让那丫头在这时候走出後院!杨氏心想着。   「回来!只要你现在回来,我就不计较你刚才和我动手的事,也不会再打你。」她对璩心宁说,见那死丫头终於停下脚步,她心喜的立刻改用更加和缓的语气对她说:「你的身子才刚好,还需要休息,回房间去躺下来。」   璩心宁顿时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她再接再厉劝道:「你这回生病,家里花了很多钱请大夫,欠了很多银两,娘刚才也是想到这点,心情不好才会忍不住动手,以後绝不会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璩心宁忽然开口了。   「什麽?」杨氏呆了一下,就见那丫头转身迅速的往前头跑去。   她大惊失色,急起直追,却听见那死丫头竟然扯着嗓子,用惊惧哽咽的声音大叫着——   「救命,救命。」   她一追过去,迎向她的就是璩勇和夥计阿福疑惑而怀疑的注目,她没时间理那两人,赶忙找寻璩心宁,却见她头也不回的穿过厨房朝前头做生意的饭馆跑去,口中嚷嚷着的救命声仍不绝於耳。她心凉的停下脚步,没敢再追出去,却也没了主意。   这下完了。   「这是怎麽一回事?」璩勇沉声问道。   杨氏又着急又生气又不知该做何解释,最後乾脆气呼呼的丢下「不知道」三个字,就转身回後院去了。   那个死丫头、臭丫头最好别回来,要敢回来,看她怎麽教训她,真是气死她了!   「谁啊?」听见门上传来重重的敲门声,林芸娘放下做到一半的针线活,走到门前扬声问道。   「芸姨,我是宁儿,救命呀!」   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林芸娘赶紧将门打开,外头的璩心宁立刻一闪而进,然後反身迅速将大门关上,落锁。   「发生了什麽事?丫头,你……这是怎麽回事?是谁打的?是不是杨氏?」林芸娘在看清楚她凄惨的模样後,既惊又气的问,迅速将她拉进屋里,扭来一条浸湿的布巾替她拭净脖子上泌血的伤口,帮她上药。   林芸娘是璩勇元配李氏的好朋友,两人一起长大,同年出嫁。不过两人命都不好,林芸娘进门三年後便丧夫成了寡妇,婆婆恨其无出又克夫,直接以七出之名将她扫地出门,娘家亦觉丢脸不让她重返家门,只有好姊妹李氏愿意暗中助她,接济她上京,帮她租了一个小院,并协助她接些绣品与针线活过活。   这种自食其力的生活虽清苦却也不难过,只是她们两人都没想到林芸娘的生活才稳定下来,李氏却接着患病,最後竟因病而逝,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儿,也就是璩心宁。   对於李氏的丈夫璩勇在妻子病逝不到半年就再娶杨氏,林芸娘无话可说,却不由自主的关心着好姊妹所留下的那个孩子,担心她会遭後娘虐待。不过她终究只是个外人,而且还是个没婆家也没娘家可依靠的寡妇,能做的事实在是很有限,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别再回去了,以後就和芸姨住吧。」她心疼的摸了摸璩心宁被打得红肿的脸蛋,柔声劝道。   「好。」   璩心宁点头答应,让她顿时喜出望外。因为这话并不是她第一次对这丫头这麽说,但这丫头过去总是对她摇头,天黑了就回家,让她焦心不已却又无能为力,但这回她竟然说好?   「真的吗?你别骗芸姨。」她激动的抓住她的手。   璩心宁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忽然低头道:「我不想嫁给赵老爷。」   「什麽赵老爷?」林芸娘呆了一下,忽然想到这丫头好像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可以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   「西坊街的赵老爷,我偷听到娘和爹商量着要将我嫁给赵老爷做填房。」她低声说。   「你说什麽」林芸娘立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既震惊又怒不可抑。「这是真的吗?那赵老爷是什麽样的人,你爹难道不知道吗?那杨氏安的是什麽心,你爹竟然也由着她?这太不像话了!不行,这件事我非管不可,我一定要问清楚他们到底想怎样?这不摆明想害死你吗?他们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我绝不罢休!」   说完,她怒气冲冲的就要往外走,却让璩心宁给拉住衣服,後者用力的摇头,恳求的对她说:「芸姨,您别去问,问了他们就知道我躲到您这来了。他们是宁儿的父母,有权将宁儿许配给任何人。他们有理,您却没有,所以您别去,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只要他们找不着我,自然没法将我嫁到赵家。」   「可是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及笄了,你总得嫁人,不能在这里躲一辈子。」林芸娘眉头紧蹙,满腹忧虑又愤怒不已。   「先度过这个难关,以後的事咱们以後再说好不好?」她恳求道。   林芸娘皱了皱眉头,看她一脸乞求的神情,最後终於轻叹了一口气,安慰她又像自我安慰般的对她说:「我看那位赵老爷也不可能为了你而一直不再娶,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听见他又成亲的消息,到时候不管是你爹或那个杨氏都没办法再逼你嫁给他了。你就先在我这躲一阵子吧。」   「谢谢芸姨。」璩心宁立刻破涕为笑,随即又担心道:「如果爹和娘找到这儿的话——」   「他们若敢来,我定用扫帚将他们扫出去!」林芸娘凶悍的说。   「谢谢芸姨,宁儿给您添麻烦了。」璩心宁歉疚的朝她鞠躬。   「我不爱听这话。」她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她苍白而瘦削的脸,柔声问:「你的身子都康复了吗?脸色看起来还是很苍白,也比前阵子瘦了许多。」   「都康复了,大病初癒不都这样吗?芸姨别担心。」璩心宁微笑道。   「叫我怎能不担心?」林芸娘叹息。「你娘在过世前曾托我照顾你,上回听说你溺水,差点连小命都没了,你可知我有多担心?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叫芸姨怎麽对得起你在地底下的娘亲,对得起她对我的信任与托付?」她擦了擦眼角,又抚了抚胸口,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对不起芸姨,宁儿总是让您操心。」璩心宁满怀歉意的低下头。   林芸娘摇了摇头,轻轻地将她往房间的方向推了推,柔声道:「可怜的孩子,你这些天都没睡好吧?去躺下来休息,好好的睡一觉,什麽都别想,有芸姨在。」   她疲惫的扯了下唇瓣,点点头,从善如流的转身往里头的房间走去。   第二章   累。   璩心宁——   不,应该说曲宁才对——   不,也不对,身体是璩心宁的,灵魂却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曲宁……   总而言之,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叫曲宁或者是璩心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身为曲宁的她穿越了,穿到这个去掉中间的心字,与她的名字读音非常相近的十四岁小姑娘璩心宁身上,而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则在她穿越来前几分钟就因为溺水而咽了气,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对於穿越,她一直认为是天方夜谭,是无稽之谈,直到它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只剩一种感觉,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因为这麽离谱、难以置信的事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她无人可问为什麽,只能问天问地,而天地不语,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她真的好想哭。   她从没穿越过,也没听过真人穿越的经历,所以不知道她的情况算不算正常。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虽已不在,但许多记忆却仍存在脑袋中,让她感觉就像自己的记忆一样,但一个人又怎会拥有两份完全不同人生的记忆呢?   幸好,这种情况虽然有点怪异,但璩心宁的记忆却帮了她好多,帮她熟悉这个世界的人事物,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习惯自己的新身份,免得做出什麽怪异的言行举止,被当成疯子。   因爲璩心宁的记忆完整,她这才知道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新身份的困境。   爹不疼,後娘僞善欺压,最令人发指的是可能还有一桩得下嫁给一个变态的婚事在等着她。   原主便是在无意间听见後娘竟要将她嫁给西坊街的赵老爷做填房,这才会在河边洗衣服时因失魂落魄而让衣服被河水冲走,然後爲捡拾那件衣服不慎落水溺毙。   据原主所知,那赵老爷已经年逾五十,先後曾娶过四任媳妇,四任媳妇皆因病而死,但这是对外的说法,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那四人全是被赵老爷活活折磨、虐待死的,而她的後娘竟还怂恿她爹将她往死地送。   原主已死,她这个穿越附身者自然不会乖乖就范,她又不是呆子。   可该怎麽做呢?躺在床上虚弱的动弹不得那几天,她不断地在想这个问题,最後结论还是得靠她百尝鲜二厨的手艺来力挽狂澜,因爲她除了会做料理之外,好像也没其他长处了。   也不知是否冥冥中早有安排,璩家刚好开了间小饭馆,而她在大病初愈终於可以下床之後,立刻前往厨房展现自我存在的价值。   她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指导璩心宁她爹做菜,先将味道升级起来,再逐一慢慢地教他几样招牌菜,让饭馆的生意好起来,银子愈赚愈多,生意也能愈做愈大。这样谁还敢无视於她,或者将她这个点石成金的金手指白白拱手让人?   然而不得不说想像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状况一,璩心宁她爹根本就不理她的建议,即使她当着他的面熬制出一锅可以提升菜肴鲜味的高汤,他也只是将高汤用法弄清楚後,就直接占爲己有,把她从厨房中驱赶了出去,连高汤的制作秘方都没问。   状况二,後娘杨氏根本就无视饭馆生意因她的高汤而变好,短视近利到一心一意只想拿她与赵府换银子。人家媒婆都说要她等女儿及笄了再说,她却一副怕被人捷足先登的样子,不断地拜托又拜托,要媒婆保证这门亲事一定能成,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状况三,她溺水死而复生的意外好像让赵府那边传出些许介意的言论,亲事恐有变数。这原是好消息,怎知杨氏却未雨绸缪的立刻又帮她物色了一个备胎,这回当然也是个家底丰厚的,但她若嫁过去,做的不是妻,而是妾,而且还是第十五房的妾室。   偷听到这个,她就知道自己没办法在璩家待下去了,因爲再待下去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杨氏卖掉。   看清这个残酷的现实後,她开始寻找、等待离开的机会,直到今天。   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去那个家了,以前的正主是因爲没有一技之长与受时代背景的束缚,不得不依附爹娘而活,但她可不一样,在充满竞争力的二十一世纪都能靠自己挣得一片天了,她就不相信在这片落後的天地里,她会养不活自己!   走着瞧吧,她会让这些古人全拜倒在她超群无敌的料理手艺之下的,绝对!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她嘴角微扬,慢慢地进入梦乡。   这是她穿越後,第一回真真正正的放心入睡。   想像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在林芸娘家躲了一个月後,十四岁的璩心宁再度深深地感觉到这句话的含意,因爲经过一个月的尝试,她发现自己完全是走投无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有爹有娘有家,想找份差事未经爹娘同意根本无人肯录用,即使有心想请,在得知她家也在开饭馆後,因同行相忌的原因也纷纷打消录用她的念头。   此路不通後,她只好将主意打到创业上,想摆个小吃摊之类的,但虎视眈眈的杨氏可能会放过她吗?   不管是能卖钱或能赚钱,杨氏肯定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她,这话是芸姨说的。   而就像是爲了应证她说的无误,在西坊街赵老爷又一次娶妻的消息传出後不久,璩家饭馆收下卫河街萧家的聘礼要嫁女儿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林芸娘气疯了,听到消息後第一时间便跑到璩家饭馆破口大骂,却不知此举无异是打草惊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杨氏因此一口咬定璩心宁是被她给藏起来,要她交出来,她抵死不认,在杨氏说出反正她已收下萧家的聘礼,璩心宁从此便是萧家人,自会有萧家人出面将他们的十五姨娘请回家去的话之後,她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了。   回家後,林芸娘忧心忡忡的说了这件事,璩心宁听後也觉得大事不妙,如果萧家真的派人来捉她……   「芸姨,现在怎麽办?」她忽然有些六神无主。   「唯今之计只能离开京城了。」林芸娘眉头紧蹙。   「离开京城去哪儿?芸姨,宁儿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能去哪儿……」她不知所措的问,感觉穿越後自己好像变得很没用。   「傻孩子,芸姨怎麽可能让你一个人走呢,芸姨和你一起走。」林芸娘安慰的轻抚了下她的头发,「来,帮忙芸姨收拾东西,咱们早一天离开早一天安全。」   她话才说完,大门外却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响,夹杂着陌生的男人声音,大声的叫喊着,「开门!开门!有人在家吗?」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同时在对上看见了惊疑不定与凝重的神情。   「芸姨……」   「别理他,咱们快点收拾,等天黑之後就离开。」林芸娘强自镇定,当机立断。   怎知门外的人根本不让她们有装聋的机会,在敲了一会儿却始终无人应门後,竟直接以蛮力破门而入闯进屋里,并且二话不说的拿着一张璩心宁的画像比对了一下,便让跟随而来的两个婆子强行将她带走。   林芸娘想阻止,却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芸姨!」璩心宁大叫,既急又气自己的无能爲力。   她真的好不甘心,难道老天让她穿越到这个十四岁女孩的身上,目的就只爲了延续这女孩命运中的不幸吗?她,一个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三十年的女人,难道真的就这麽没用,连一点自救的能力都没有吗?她真的好恨、好不甘心!   「金管事,前头就是璩家饭馆,咱们要不要顺道确认一下这丫头的身份?」紧紧地扣押着璩心宁的其中一个婆子忽然开口。   「既然顺道,那就确认一下吧。」金管事面无表情的瞄了一眼变得安静,好像已经认命的丫头点头说。   一行人往前头走去,却在临近饭馆时听见里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吵杂声,好像有人正在饭馆里掀桌闹事,吵闹的声音中还夹杂着求饶声。   「你去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金管事皱了皱眉头,转头对身後的一名属下吩咐道。   这事若在平时他根本不会管也懒得管,但现下不管不行,因爲整个西市的人都知道萧家刚下聘璩家饭馆女儿的事,如果现在就发生有人上璩家饭馆滋事,这不是在打萧家的脸是什麽?若他遇到这事还不闻不问,回去肯定逃不过老爷的责罚。   他不悦的抿紧嘴巴站在原地等候属下的回报,怎知等了又等,派去的人却迟迟未归,而饭馆内的吵闹声与求饶声仍没有停歇。   「走,过去看看。」没耐性再等下去,他冷哼一声,径自带头往饭馆走去。   今天爲了捉璩家丫头回去,他一共带了五个人出来,除了两个婆子还有三个壮丁,即使刚派去一人没回来,这里连同他也还有五个人,他就不信在这西市里谁敢惹他们萧家。   仗着萧家的名头和人多势衆,金管事底气十足的走进璩家饭馆,对着正一脚踢翻店一张桌子的人冷声喝道:「住手!你们是什麽人?光天化日下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这里闹事?」   「你又是什麽人,敢多管闲事?」对方反问道,完全是一副不慌不忙也无惧的表情。   看见他出现,杨氏有如看见救命绳索般立刻冲到他跟前,跪下并抓着他的衣摆哭喊,「管事大人救命,求求你救救我们一家人,我没有说谎欺骗世子爷,真的没有啊!」   「世、世子爷?」金管事被这三个字吓得脸色发白,目光微微一转,这才发现除了刚才一脚踢翻饭桌的人之外,店里还坐了一位锦衣华服、金冠玉带、贵气逼人的贵公子。   他顿时被吓得面无血色,双脚发软,咚的一声便跪了下来。   「世子爷饶命,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您在这儿,冲撞了您,请您责罚,请您饶命。」他跪在地上,抖着声,磕头乞求道。   他这一跪,一求,其他人也跟着全都颤抖的跪了下来,只剩璩心宁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没跪,因而显得异常显眼。   「你怎麽不跪,吓呆了吗?」唐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奇的问。   杨氏原以爲萧家财大势大,或许能救得了他们,怎知金管事一见对方就跪了下来,还向对方乞求饶命。正当她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跪俯在地上时,却听见竟然有人没下跪?是谁?这里还有谁不怕这位爷,可以救他们一家人吗?   她禁不住好奇与求生欲的擡头偷看,却在看清楚那唯一还站着的人是谁时,登时差点被吓破胆。   「你这个死丫头,你想害死谁?还不快点给我跪下来!」她倏然跳起了起来,将璩心宁狠狠地推打,压跪到地上去,然後跪地哭喊乞求,「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民妇一家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说谎欺骗您啊,请您明察秋毫,民妇在这给您磕头了。」说完,她立即磕起头来,眼角余光见那死丫头竟然没随她磕头,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抓住她的头发就将她用力往地上撞。   「你做什麽?放手!」璩心宁又怒又痛的伸手反抗,将杨氏的手拉开,把自己的头发从她手中拯救出来。   「你这个死丫头反了不成?」没想到她竟然还敢抵抗,杨氏怒不可遏的伸手就打。   璩心宁直接站了起来,退後两步远离她攻击的范围,冷冷地看着她说:「你都将我卖了,还有什麽权利打我,说我反了?」   「我是你娘——」   「是後娘,不是亲娘!」她直接打断她。「如果我真是你生的,你还会将我枰斤论两的卖给别人,将我推向死地吗?」   「你、你说什麽?什麽死地,萧家财大势大,哪家闺女不想嫁到那里去?我费了多大功夫才爲你谋得这好姻缘,一切都是爲了你好……」   「嫁过去做第十五房妾室叫好姻缘,是爲了我好?这麽好,你爲什麽自己不去嫁?」璩心宁讽刺道。   「噗!」正在喝茶的唐奕冷不防将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接着遏制不住的放声大笑。   他有多久没听到这麽好笑的笑话了?真的是让人拍案叫绝,太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咳咳……」他笑不可抑,笑到咳嗽了还忍不住边咳边笑。   「世子爷,您别笑了,喝口茶、喝口茶。」唐墨有些手忙脚乱的赶紧爲他递上一杯茶水,让他缓气。   现场其他人全都瑟瑟发抖,不知所措。这位世子爷在京城里可说是恶名远播,喜怒无常呀,这笑也不知是真笑还是怒极反笑,他们要被这对无知的母女害死了。   「继续,继续。」喝口茶稍微缓下气的唐奕开口道。   但现场谁还敢放肆?衆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怎麽不说了?」他再度问道,看向那令他觉得有趣的丫头。   「还不跪……」注意到他目光的投向,唐墨朝璩心宁冷声喝道。   唐奕手一举,唐墨立刻闭上嘴巴,安静地站到一旁去。   「说说看你後娘是怎麽将你枰斤论两卖掉的。」唐奕看着那背脊始终挺得笔直的丫头说。   「说出来你有本事可以爲我改变这既定的事吗?如果有我就说。」璩心宁双眼直视着眼前这位世子爷,冷静地问。   「大胆!」唐墨朝她怒斥,却再度被主子伸手拦阻。   「你的胆子很大。」唐奕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淡声道:「告诉她本世子有没有那个本事。」   现场一片沈静。   「你们都是哑巴吗?」唐墨怒声斥道。   「有。」   「有有。」   「有有有。」   顿时「有」声此起彼落,满场飞扬。   「现在可以说了?」唐奕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她,好整以暇的等着。      第三章   璩心宁略微犹豫了一下,决定豁出去了。反正以她的个性被带进萧家,横竖都会落得惨死的下场,她是绝对不会乖乖地做那十五姨娘的,所以与其被淩辱後在萧家被乱捧打死,不如在这里赌上一赌,顺便替原主泄泄恨。   「她,杨氏,我娘因病过世後我爹再娶的继室,平常一直都端着一张僞善的脸孔在我爹面前表现得很疼爱我,私底下却背着我爹对我又捏又打又骂的,没有一天善待过我。」璩心宁伸手指着杨氏说。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胆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杨氏又惊又怒的喝斥。   你一心想将我嫁进赵家本身就有问题,之後在街坊邻居都知道我逃家失踪後……你又收下萧家的聘礼将我出卖,其心态可谓路人皆知。真相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从未真心待我,也从未视我如己出,连一天都不曾——」   「住口,你这个逆女!」璩勇突然朝她怒吼出声。   璩心宁震愕的看向他,怎麽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吼她。   这个爹在原主的记忆中向来沈默寡言,对她虽然有些冷淡,却也从未打骂过她,所以相对于後娘,爹完全是她的依靠,她的希望,她也之所以觉得一旦杨氏的恶行被揭穿之後,爹一定会向着她、心疼她多年来的遭遇。结果呢?爲什麽爹会对她吼叫,还骂她是逆女?   「爲什麽?」她不由自主的问,感觉很伤心,好像原主还留了一份对父亲的依恋在这个身体上不舍离去,而今却大受打击、伤心欲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她是你娘,即使不是亲生的,也养了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璩勇怒声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使璩心宁被後娘苛刻虐待了十年,之後又被枰斤论两的卖掉,也该心存感激吗?你真的是我爹,是璩心宁的亲爹吗?」她忍不住泪如雨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有数。」她冷笑。「你可曾有一天善待过我这个前妻所留下来的女儿,你自己们心自问。你不待见我也就算了,却还狠心想卖女求荣,将我嫁到西坊街的赵家,若不是溺水意外发生,赵家视我不祥而婉拒了这门亲事,我早已被你送入死地。即使如此你还是不肯放过我,马上又将我卖给萧家做第十五房小妾,还通风报信将早已离家躲藏在外的我的藏身之处告诉萧家,让萧家派大队人马来强行将我押走,这样你还敢睁眼说瞎话,说这是爲我好?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你、你全是胡说八道!我嫁给你爹後,一直尽心尽力照顾这个家,照顾你这个孩子,将你视如己出,没想到……呜……我的命怎麽会这麽苦呀,孩子他爹,你也说说话,评评理,我有哪儿做错了……呜呜……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呜呜……」杨氏索性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璩心宁无言以对的看着她,觉得这妇人如果生在现代绝不会默默无名,因爲她演技一流,若是走影剧圈那条路,绝对能发光发热,太会演了,只可惜这是一场烂戏。   「别再演戏了,後娘。住在这儿的人谁不知道西坊街的赵老爷是什麽样的人!」爲原主感到心疼、愤慨与不值。   璩勇铁青着脸,闭嘴不答的瞪了她半晌,忽然转头对端坐在一旁看戏的唐奕——趴俯在地上道:「世子爷,小的斗胆禀报,小的忽然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小的煮的菜都会加入一构高汤调味,近来因爲高汤用完了所以没再加,不知道您所说的味道不一样与这有无关连?」   「高汤?」唐奕挑眉。   「是。」   「那高汤哪来的?爲什麽之前加了,之後却又不加?」   「回世子爷,那高汤正是小的这个不孝女不小心调制出来的,用完就没有了。」   「不小心调制出来的?」他看向那名叫璩心宁的丫头,挑眉问:「你爹说的都是真话?」   「高汤的确是我调制出来的,但不是不小心,而是特别调制出来的。」璩心宁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垂下头低声说:「我本想如果能帮忙让饭馆的生意变好,让自己对这个家有所贡献,也许他们会舍不得将我卖掉。」   半晌後,唐奕的声音打破沈静。   「你会做菜?」   璩心宁擡起头确定他是在问自己後,这才点头,「会。」   「那你去厨房随意做两道拿手菜给本世子吃,如果味道能令本世子满意的话,我就帮你退了和萧家的婚事,并爲你作主,让你爹和後娘无权再任意决定你的婚姻大事。」   她双眼一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问道:「世子爷说的可是真的?」   「本世子向来一言九鼎。」他直视着她。   璩心宁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倏然点头,「我相信你。」然後立刻转身钻进厨房做料理去。   杨氏怎麽也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让他们无权再管那死丫头的婚事?这怎麽成,她好不容易才将那死丫头拉拔长大,浪费多少米粮,等的不就是能从聘礼中收回血本吗?现在不让她作主,那不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吗?   不成,她一定要阻止才行,虽然她不认爲那死丫头会煮出什麽好吃的菜来,但还是要以防万一才行。   偷偷地,她缩着身子往厨房方向移动而去,冷不防一只茶杯猛然摔落在她面前,吓得她顿时往後仰倒,跌了个四脚朝天,还发出一声惨叫。「哎哟喂呀!」   「你想去哪儿?」唐奕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没、没有……没有……」杨氏登时被吓得浑身发抖,面无血色。   「没有最好。」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吓得所有人顿时噤若寒蝉。   唐墨有些同情这堆搞不清楚情况的人,他们难道都没听过传闻,勤王府的世子爷近来愈来愈难伺候,尤其是在吃的方面,挑剔得都快让王府厨子、厨娘们活不下去了吗?   现在王府里的下人一个个听见世子爷要用膳全都有多远躲多远,深怕遭受池鱼之殃,只有傻子才敢在世子爷用膳前後惹世子爷不快。   想到这儿,唐墨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总管大人拜托他的事,说他经常跟在世子爷身边,一定知道哪儿的厨子做出来的菜肴是世子爷喜欢吃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王府都会将他请进府专门伺候世子爷,因爲王府里的厨子、厨娘们真的不能再让世子爷折腾下去了,再折腾下去他们就要全被赶跑了,王府就要没厨师了。   唉,想到这请托,他就头痛。虽然他一直在世子爷身边,跟着他吃遍京城大街小巷的酒楼、饭馆甚至摊贩、小吃,却始终不见有哪个厨子做出来的吃食有特别受到世子爷青睐的。   如果硬要说有,这间小饭馆算是一间,因爲过去一个月来世子爷一共来此光顾过三次,今儿个算是第四次。他爲此还偷偷地松了口气,心想厨子总算有着落了,回去之後就可以向总管大人交代了,怎知人算不如天算,世子爷这回来此只尝了一口菜就放下了筷子,一脸不悦的要他将厨子叫出来,接下来就是砸店了。   唉,总管大人给了他一个大难题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股食物香味从厨房方向飘来,让人不禁深呼吸起来。   好香!   唐墨在深呼吸後不由自主的怔愣了一下,没想到刚才那个小姑娘真有这等本事,光是这飘出来的食物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了。   世子爷这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慧眼识英雄呢?这样一个小姑娘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手艺呀。他佩服的看向世子爷,只见主子也是一脸惊喜的神情,正双眼泛光,期待的看着厨房的方向。   嗯,也许是误打误撞。唐墨心想。   千呼万唤下,璩心宁终於端了两盘菜上桌,看起来相当的平凡,就一道炒青菜和一道红烧鱼而已,但那味道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是让人有种垂涎三尺的感觉,真是奇怪。   唐奕拿起筷子试了一口炒青菜,又吃了口红烧鱼之後,擡头看了他一眼,说:「去盛碗白饭。」   唐墨呆愣了一下,随即如梦初醒般立刻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从厨房里找着白饭,整锅端来,再盛了一碗恭敬的递给世子爷。   再然後,就目瞪口呆的看主子胃口大开的就着寒酸的两道菜吃完整整一碗饭,顺道也将那两盘菜吃得盘底朝天,活似饿了几天几夜没吃一般。   在唐奕满足的将碗筷放下,悠然自得的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水来喝时,唐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终於找到厨子,可以向总管大人交代了!   近日勤王府里的厨房相当热闹,原因是来了一个新厨子,一个年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瘦瘦小小的,听说再两个月就要十五了,但怎麽看都只有十三岁的模样,听说她将会是世子爷专任的厨娘,以後世子爷的膳食皆由她负责。   听见这个消息,那些资格稍深、年纪稍长的厨子、厨娘顿时都觉得於心不忍,总觉得让这麽一个小姑娘处在浪头上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他们的世子爷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别的不说,光是吃食这一项,这半年来王府里的厨子、厨娘就被他赶走了一大半,剩下那一半若非有其他主子的偏爱与护航,大概也很难留下来。   但很快的,他们就发现自己小瞧了这个小名宁儿的小姑娘。   别看她年纪小小,胳臂没他们的手腕粗,做出的东西真的就只有美味二字可以形容,而且创意十足,许多他们没想过、没试过的食材她都能将它变成一道菜,而且滋味还相当的美妙,令人惊艳。   当然,这些新奇新颖的菜是不会上呈给主子们吃的,因爲若是吃出问题,他们轻则杖责,重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只要不上呈让主子吃出病来,他们私底下要怎麽折腾试做都行,所以近来勤王府里的厨房才会这麽热闹,大夥只要完成分内的差事,余下时间都聚在厨房里试做或试吃新菜。   璩心宁除了手艺好外,个性也很好,问什麽答什麽,从不会心口不一的耍心机,对於那些他们没看过没吃过的新奇菜肴,也从不吝惜与大家分享作法,若有人指导她做一些她不会做的菜,她便会改口尊敬的唤对方爲师傅,让人想不将她疼进心坎里都不行。   除此之外,由於她大方的倾囊相授,王府里的厨子、厨娘们的手艺也突飞猛进,近来不断得到主子们的打赏,个个荷包满满,笑开怀。而这也是厨房里那些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们对宁儿小厨娘青睐有加,疼进心坎里的主要原因之一。   总而言之,离家进入勤王府当差,卖艺不卖身的璩心宁在勤王府的厨房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快乐又逍遥自在的不得了,才一个月的时间,她不仅脸上的气色变好,人也胖了不少,愈显娇俏可人。   「宁儿?」   「宁儿在这儿。」听见来自厨房外头的呼唤,璩心宁立刻扬声应道。   虽然她进勤王府生活都已经一个月了,但还是没办法自称奴婢,又怕习惯用我,哪天会不小心冲撞哪个小心眼的主子而遭殃,於是只好逼自己养成用宁儿来自称的习惯。   「我就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你。」李大厨走进厨房。   「李师傅找宁儿有事?」她恭敬的问。   李大厨是勤王府里的大厨,曾在宫里当过御厨,後来被皇上赐给了有功的勤王。   「总管刚派人来,要你今晚搬到松风院去,你快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带你过去。」李大厨点头。   「松风院?」她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睁大双眼,脱口问道:「爲什麽?」李大厨因爲她天真的模样而轻笑了起来。   「你该不会忘了你是爲什麽进王府来的吧?松风院是世子爷的住所,你是要服侍世子爷的人,当然也得住在那里。以後你就待在松风院的厨房工作,有空时别忘了要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师傅啊。」他笑道,还真不想放这个小丫头离开这里。   「李师傅,爲什麽宁儿一定要到松风院的厨房?待这里也能做菜啊。」她不解的问。   「距离太远,天气变冷後,从这里做好再送到世子爷房里,菜都冷了。」李大厨摇头。   「松风院距离这儿很远吗?」她进王府後就一直待在这个大厨房帮忙,以及在距离这儿不远的住处学习王府的规矩,根本不知道整个勤王府究竟有多大,各个主子又是各住在哪个院落。   「从这个方向走过去,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就可以到了。」他指了个方向对她说。   半盏茶大概七、八分锺,璩心宁心想着,她已渐渐习惯这里对於时间的计算方式与说法。   「这样的话,从这里送菜过去,菜应该不会冷掉才对。」   「从松风院入口到世子爷所住的水月楼也要半盏茶的时间。」李大厨告诉她,换句话说,从这里到唐奕用餐的房间总共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璩心宁有种快昏倒的感觉。「这王府好大啊。」有必要这麽大吗?是想累死谁?   「那是。除了皇宫外,在京城里就咱们勤王府最大,连安王府都比不过咱们。」他一脸得意。   璩心宁知道当今皇上有两位胞弟,一爲勤王,一爲安王。据传这两位王爷在朝辅政时总是意见相左,是衆所周知的死对头。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竟然连王府里的下人都这麽同仇敌忾,让她有些无言又觉得好笑。   「糟!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你快去收拾东西,一会儿总管派的人就要到了。」李大厨猛然回神,催促她道。   「好。宁儿有空就会回来看大家,李师傅保重。」她点点头,赶紧转身朝她暂时居住的院逃跑去。   虽然她没什麽东西要收,就两套衣裳和一小缸近来终于收集齐全材料秘制而成的卤汁而已,但王府水深,来领她的人也不知好不好相与,她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免得到时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她还想赚足银两,活着走出这勤王府到外面去开间小店营生,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前来领她去松风院的是王嬷嬷,待她算客气,却又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璩心宁的外貌虽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但心理上却是个在二十一世纪社会上打滚了近十年的三十岁熟女,所以在看人方面还是有些准头的,尤其在对方将她视爲一个不太懂事的小女孩的时候。   这个王嬷嬷在她看来绝对是个势利眼,在确定她在松风院或世子爷眼中的重要性之前,她大概都不会多倾注一丝关心在她身上,却也不会来爲难或得罪她,简而言之就是先观望,之後再谋定而後动。   这种心态的待人处事方式,在勤王府这样的深宅大院中可谓屡见不鲜,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但璩心宁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还好她只是一个宝艺不卖身的小厨娘,只要一直安分的窝在厨房里,安分的做她喜欢的料理就行了,那些勾心斗角、虚与委蛇的宅斗文化都与她无关。   约莫一刻锺後,璩心宁终於来到她未来要工作两年的地方——松风院的厨房。这里的厨房原本就有两名厨子和两名打下手的婆子,再加上她就有五位成员了。   那两名厨子一唤大叶,一唤小叶,与她也算熟识,因爲在过去一个月来,他们俩也没少去大厨房串门子,更没少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独门食谱,因此对於她的到来完全没有芥蒂,只有大大的欢迎。   对此反常现象,王嬷嬷显得有些讶异,但仍没什麽表示,不过当她看见一直跟在唐奕身边的唐墨突然现身,亲自来到厨房,向这个新来的小厨娘表明世子爷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水月楼候着等她呈上菜肴时,她整个人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怔愣的呆立在原地,好半晌都回不了神。   璩心宁没时间理她,立刻放下还来不及拿去厢房安置的小包袱,卷起袖子,抱起那一小缸秘制卤汁,开始在大叶、小叶厨子与两名婆子的帮忙下忙碌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早已想明白,未来两年要在勤王府好过,除了靠她过人的手艺外,还必须牢牢的抓住世子爷这个大靠山,所以在料理上她决定使出浑身解数来系紧世子爷大人的胃,进而稳住自己在松风院的地位。   这是她第二次爲世子爷掌厨做菜,第一次在璩家小饭馆里,因受限材料的关系,只能煮一道青菜和红烧鱼草草上桌,但这回和上回可不同,她若再这麽潦潦草草随便做两道菜就端出去,别说世子爷或旁人会怎麽想了,连她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所以,虽然这命令来得突如其来,她还是利用厨房里的现有材料做了六道菜肴、一道汤品送了过去。   第一道开味小菜是柚香甜酸莲藕,接着四道佐饭菜肴分别是树子炒山苏,清炖狮子头、红烧牛三宝和三杯杏鲍菇,炸物做的是炸透抽,烧烤物则是虱目鱼肚,最後再加上一道酱菠萝鸡汤。   这几道菜她做的份量都不多,看起来也不怎麽特殊,但是却有个共通点,那就是同样香味四溢得让人食指大动、垂涎三尺。   最後一道菜肴才让丫鬟端去交差,水月楼那边已传来世子爷要打赏她的消息,然後又见唐墨亲自领了一名丫鬟,手上端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前来。   木匣子一打开,只见里头有一支雕琢精细的头钗,一对镶玉金镯,还有一块碧玉翡翠静静地躺在里头,矜贵耀眼。   「宁儿姑娘,世子爷对你所呈上来的每道菜都相当满意,这三件饰品便是赏赐给你的。除此之外,赏水月楼北房一间,特准你单间独自居住。」唐墨说。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禁露出一脸羡慕的神色。   王府里的下人,有家室的除外,大都是三四人同住一间厢房,就算是两人一间的也不多见,而能拥有单间居住房的全都是主子,唯一例外的只有李大厨一个人,但李大厨原本便是皇上赐下来的,身份特殊,待遇自然与衆不同。   可是眼前这麽一个小姑娘,却也拥有这麽特别的待遇,而且还是住在水月楼里,这一切让人不深思都不行。   这位璩姑娘真的单纯只是厨娘吗?世子爷喜欢的真的只是她的手艺吗?抑或者是别的,例如……她这个人?   王嬷嬷若有所思的多瞅了这个小厨娘几眼,脸上神色略动,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由於唐奕的偏爱,璩心宁很快便在松风院站稳了脚步,也成了勤王府的小名人,就连勤王爷本人都因好奇而前来,并临时决定留在水月楼里用膳,将松风院的小厨房惊得鸡飞狗跳,整个手忙脚乱。   璩心宁原本还挺冷静的,却让周遭这些人一惊一乍的反应搞得有些冒火,还好在她忍不住发火之前,大叶已先行冷静下来,并对那些前来支援,却反倒扰乱厨房的婆子丫鬟出声斥责。   有人出马管教指挥,厨房的秩序慢慢好了起来,璩心宁也不必再被一些杂事所干扰,可以专心做菜。   这回用膳的不只有世子爷,还有整个勤王府的主子勤王爷,端出去的菜肴自然不能太过寻常随意,要以宴会等级来操办。还好打下手的人够多,再加上大叶小叶这两个厨子的手艺原就不错,三个人分工合作,各展长才,终於在时间内完成任务。   「两位叶师傅辛苦了。」璩心宁对他们俩说。   「不辛苦,难得有机会能爲王爷做膳食,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又怎会辛苦呢?」大叶迅速摇头,脸上依然有着掩饰不了的激动。   「大哥说的没错,这可是求之不来的机会与荣幸,而这可以说是全拜你所赐,谢谢你了宁儿。」小叶也是一脸激动,说着还向她鞠躬道谢。   璩心宁被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跳去,道:「小叶师傅你别这样,宁儿又没做什麽。」   小叶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一名丫鬟却从厨房外走了进来,垂手道:「宁儿姑娘,王爷请姑娘到水月楼去说两句话。」   「我吗?」璩心宁伸手指着自己,愕然问道。   「是,请姑娘随我来。」丫鬟点头,然後转身引路。   她有些忐忑,完全想不透王爷怎麽会突然召见她。应该不是菜有问题才对,她对自己的手艺还颇有自信,那麽是爲了什麽?打赏吗?可是打赏也不需要特地召她前去说话吧?所以到底是爲什麽呢?   来到水月楼的大厅上,只见唐奕与一名年约四十几许,面色红润、气度不凡,长相与唐奕有着七分神似,却更显威严坚毅的中年男人坐在一起。这人就是勤王爷吗?当今皇帝的弟弟?璩心宁莫名的感觉到有些激动,王爷耶!真正活生生的王爷耶!   「你就是璩心宁?」勤王爷问,声音语气比她预想的还要温和。   「民女璩心宁,见过王爷。」她恭敬的弯腰行礼。   「听说你过几日就要十五了?」   「啊?」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问题让她倏然一愣,呆呆地看着勤王爷,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不懂他怎麽会突然关注起她这个小民女的生日呢?   而且说真的,王爷若不提这事,她都忘了自己再过几日就要及笄了。   这时代的女子以十五岁爲成人,十五岁以後便可以许嫁,但她与勤王爷非亲非故,他突然对她提起这事到底是爲什麽?   「父亲,孩儿告诉您这个新厨娘年纪还小,尚未及笄,目的是爲了要让您吃吃惊,怎麽您却将这私底下的话拿来问璩姑娘呢?您这是不相信孩儿所说的话,认爲孩儿在说谎骗您吗?」唐奕忽然开口,不知是有意或无意的将她解救。   「及笄便可许人了,让这麽好一个姑娘待在咱们府上做厨娘,不会误了人家的姻缘吗?你这孩子是不是又做了什麽强人所难、强抢民女的混事?」   勤王爷变脸的速度堪比四川变脸,前一刻还和顔悦色,下一瞬间却严厉的直逼判官,让璩心宁看得目瞪口呆。   「道回又是谁在父亲耳边嚼舌根了?」唐奕一脸不以爲然的撇了撇唇,道:   「父亲,当事人就在您面前,您大可亲自问问璩姑娘,她进咱们勤王府当厨娘是否是自愿的,抑或者是受孩儿威胁逼迫,强抢而来的。」说完,他还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回禀王爷,民女是自愿进王府当厨娘的,世子爷绝无强迫民女做任何一件事。」不等勤王爷开口询问,璩心宁立即主动澄清。   「你的家人也同意你进王府这件事?」   璩心宁不懂王爷问这问题到底是要她回答是或不是。   以勤王爷的能耐,要调查有关她的一切根本就是轻而易举,而且她相信早在她进王府厨房谋事後,璩心宁的祖宗八代就已经仔细的被调查过了,勤王爷不可能不知道关於她的事。所以他这回拿她的家人来问事,是想要她主动辞去厨娘的差事,自动自发的离开王府吗?   「她家经营一间小饭馆,做爹的忙於营生,家里一切皆由後娘掌理,後娘不待见她,一心只想卖女求荣。父亲认爲她进王府谋事真的需要她家人的首肯吗?如果璩姑娘的後娘不同意,咱们是不是就要让她回家,让她的後娘去卖女求荣?」唐亦大再度开口反问父亲。   勤王爷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微眯起双眼,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沈默的看了一会儿他这个才稍微安分懂事一段时间的浪荡儿子,缓声道:「她都还没说话,你这麽着急做什麽?别告诉我你又动了纳妾的心思,想纳这个小厨娘爲妾。」   璩心宁瞬间瞠大双眼,简直被吓呆了。纳妾?纳她爲妾?   「父亲还真是爱开玩笑,您瞧,您把我的厨娘都吓得面无血色了。」唐奕哈哈大笑。   「究竟是怎麽回事,给我说个明白。」勤王爷命令道,没忽略儿子没否认要纳妾的说法。   「哪有怎麽回事,孩儿只是爱上她的厨艺,爱上她的膳食料理,就这麽简单。」他吊儿郎当的耸耸肩。   「你没想纳她爲妾?」勤王爷一点也没放松。   「孩儿从没有过纳她爲妾的念头。」唐奕立刻敛起脸上的随意,认真而严肃的回答。   「我会记住你现在说的这句话,如果以後你又想纳她爲妾——」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直接打断父亲。   沈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勤王最後终於点了点头,不再琢磨这件事。   半年多前那场意外,终於让他领悟不能再继续宠溺、放任这孩子胡作非爲了,再下去只会害了他而已。所幸这孩子在经历一次死劫之後,似乎也有所领悟,这半年多也改变不少,让他或多或少感觉安慰些。至於这个专属小厨娘的事,既然他都开口保证不会惹事了,就暂且由他吧。   「下去吧。」他对璩心宁说。   她如遭大赦立刻鞠躬退出大厅,感觉自己的背整个都湿了,太可怕了。   第四章   她原以爲只要有世子爷这个大靠山在就能万无一失了,没想到还有勤王爷这个大BOSS在,而且重点是这个大BOSS好像不太喜欢她的样子,这下子她还有办法在勤王府里高枕无忧吗?   璩心宁有些无奈又有些担忧的走回厨房,就见大夥兴匆匆的等在那里想听好消息,结果她却只能歉然的摇头,对他们感觉很抱歉。   「怎麽回事,被斥责了吗?」大夥散後,两位叶师傅走到她身边,关心的低声问道。   她无奈的一笑,摇头道:「没有。」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没有。」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麽说明刚才所发生的事,只能说:「王爷好像不喜欢宁儿做的菜。」   「怎麽会?」小叶吃惊的道。宁儿的厨艺可是连担任过御厨的李大厨都推崇,王爷怎会不喜欢呢?   她摇了摇头,对两位师傅鞠躬道:「厨房还是需要两位元师傅坐镇,宁儿年纪小,经历和阅历都嫌不足,希望以後还能请两位师傅继续指导宁儿。」   「别说这话,你虽然年纪小,但手艺却不输在厨艺里浸润数十年的老厨子。咱们教学相长,互相、互相。」大叶说。   「闻道有先後,大叶师傅这麽说不是折煞宁儿吗?」   「你啊?」大叶摇了摇头,一脸我说不过你的表情,但眼里流露的全是满意之色。   他终于明白李大厨爲什麽会这麽疼这丫头了,像她这样一个谦逊又有礼貌,懂得尊师重道又聪明懂事的丫头,谁见了能不疼她、不宠她呀?   日子一天一天度过,勤王爷没再派人来找她麻烦,璩心宁杯弓蛇影了几天,见   一切皆风平浪静後,也终於放下心来,继续窝在松风院里做个快乐的小厨娘。   在她十五及笄的那一天,世子爷赏了一天假给她,让她可以出府一天。她当然不可能回家,而是去了林芸娘那儿,与芸姨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办了一桌菜,然後谈天说笑的过一天。   在勤王府当厨娘的日子和她所期盼的一样安稳平顺,不知不觉的又过了几个月。   这段期间她除了负责世子爷的膳食之外,没有其余的工作,可谓事少钱多离家近。再加上原本听说难伺候的主子不仅不难伺候,对她简直可以说是大方恩宠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总是有着赏不完的恩赐。   对於世子爷的赏赐,她一定会和大家分享,以论功行赏、见者有分和独乐不如衆乐爲原则分配给大家,以免有人因羡慕嫉妒恨而引发事端。换句话说,她在人际关系上可是下足了苦功,尽力做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程度。   总而言之,在没有压力又能每天睡饱吃饱的滋润下,她和刚进王府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整整大了一号。   李大厨上回看到她还笑盈盈的瞅了半晌後,忽然冒出一句「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叹,让她顿时有种满头黑线的感觉。   在勤王府当厨娘对她而言可以说是轻松愉快的,就像她穿越前的生活一样,只是少了点自由与娱乐而已,但是这是时代不同的关系,她真的没得抱怨。   她最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就在这儿安家,终身待在勤王府里也不错,因爲在这里她什麽事都不需要操心,只要专心做她喜欢的料理就行了。   璩心宁从不认爲自己单纯或天真,只是老天爷好像特别喜欢整她,总在她设想完所有美好愿景之後,再当头给她狠狠地一棒,打得她眼冒金星、不支倒地。   「你还不承认吗?」从繁花院来的丫鬟气势淩人的对着她喝斥道。   璩心宁心想,她什麽事都没有做,到底要她承认什麽?   这件事说起来她真的既冤枉又无辜,她是世子爷的专属厨娘,一直都好端端的待在松风院里做事,既没招谁也没惹谁,结果听说是世子爷妾室的女人就这麽冒了出来,指名要吃她做的料理。   这没问题,反正她本来就是个厨师,客人上门要吃什麽她就做什麽,问题是她怎麽也没想到这会儿上门的是专门来找碴的奥客。   吃了肚子疼就说她想谋害她,这个女人有被害妄想症不成?更何况话都是她在   说的,她要说头疼还是肚子痛都由她,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要她承认什麽?   她抿紧唇瓣没有吭声,知道否认也没用,这位王姨娘就是存心来教训她的。「问你话怎麽不回答?不说话就是默认。」狐假虎威的丫鬟青儿喝道。   「我若说自己是冤枉的,你们会听我说吗?」璩心宁忍了又忍,终於还是忍不住嘲讽的开口。   「你的意思就是我污蔑你了?」王姨娘皮笑肉不笑的轻声问道。   「你想怎麽样?」璩心宁懒得再与她废话,直接挑明了讲。   王姨娘没有应声,一旁的青儿直接对等在两旁的两个婆子命令道:「把她拖下去,照规矩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这是要她的命!   「我是世子爷的专属厨娘,你们胆敢对我用刑?我若受伤卧病在床,无法替世子爷准备膳食,你们确定承受得起世子爷的怒气?」她厉声恐吓。   两名正要动手捉她的婆子身形一滞,不由得犹豫了起来,就连青儿都敛起了嚣张的神色。   听见她拿世子爷来威吓她,王姨娘原本已经够生气了,见手下的丫鬟与婆子竟还真被她给吓住,一动也不敢动,让她更加火冒三丈。   「干什麽?还不拖下去!」她怒不可遏的冷喝道。   主子都出声了,两名婆子哪敢违抗,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将璩心宁捉住,押到一旁去行刑。   璩心宁从没受过这样的污辱与疼痛,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泪水却已弥漫模糊她的视线。   她发誓,如果这回能够大难不死,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王姨娘的!   一下一下又一下,钻骨的疼痛逐渐麻木她的知觉与意识,就在快要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吵杂声,似幻似真,接着她便被黑暗完全吞没。   璩心宁意识昏昏沈沈的,时睡时醒,每回醒来都可以感觉到火烧般的疼痛在她的腰部与膝盖之间灼烧着,让她恨不得再度昏睡过去。但是随着醒来的次数愈来愈多,她清醒的时间也愈来愈长,承受疼痛的时间也愈来愈长。   痛,真的很痛,痛到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爲什麽活了下来,没有被打死?她不由自主的呻吟着,感觉又痛又凉!好似伤处被涂了凉药——又觉得好渴,好想喝水。   「水……」她睁开眼睛,轻吟出声。   「宁儿姑娘?你终於醒了!」一个婆子迅速来到她身边,脸上有着明显的惊喜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水……」她全身又痛又渴,十分难受。   「好,你等会儿。」婆子立刻转身去倒了杯水过来,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喝水。   移动身子所産生的疼痛让璩心宁忍不住倒抽口气,突然好想念现代産物,吸管。   她真的很渴,所以杯子一就口就喝得又快又急,让婆子忍不住担心的劝道:「慢点,慢点。」   她撑着身子,连喝了两杯水才稍有解渴的感觉,接着躺回床上的动作又是一阵痛苦的折磨,痛得直冒冷汗。等到终於躺好,连续深呼吸了几次,稍微缓和疼痛感後,她才开口对照顾她的婆子表明谢意。「嬷嬷,谢谢你照顾宁儿,辛苦你了。」   「宁儿姑娘别这麽说。」婆子赶紧摇头,看起来有点受宠若惊。   正当她还想询问一些关於她被打晕过去之後所发生的事,房门却猛然被推了开来,唐奕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婆子见状赶紧弯腰垂首退到外头去,璩心宁却因爲这太过突然且意想不到的情形而呆住。   这……世子爷大人怎会亲自前来探望她呢?   不对,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该想的是自己是否该从床上爬起来行礼以示恭敬?   「躺着就好,不用起来。」似乎可以透视她的想法,唐奕蓦然说道,接着在坐下後,眉头紧蹙,沈默不语的看着她。   璩心宁被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沈默。   「世子爷,宁儿是被冤枉的,厨房里的其他人都可以爲宁儿做证,宁儿并未在菜里添加任何想谋害王姨娘的东西,也没有理由这麽做,恳请世子爷明察,还宁儿清白。」   「不需要再查了,那些伤害你的人都已经付出代价了。」唐奕说。   「啊?」因爲太过难以置信,她还以爲自己听错了,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显得有些傻呼呼的。   「我以爲你很聪明,没想到这麽笨。」他突然又损她。   「啊?」她二度傻眼,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这话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啊啊啊,感觉好像有一点亲密……   呃,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身爲我的人,竟然这麽容易就被人欺压到头上,还被打到差点丢了小命,你这不是在丢我的脸吗?」他继续说,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璩心宁一整个无言以对,心想着世子爷没搞错吧?那位王姨娘才是他的人,而她只是一个帮他煮饭的小厨娘而已好吗?她这个外人、下人不被欺压,难道还能反过来欺压他的妻妾、欺压主子不成?   经一事长一智。看样子勤王府一点也不适合她安家,她得重新谋划後路,趁早爲离开王府做打算才行。   存钱,开店。看样子最终她还是得走上这一条路……   「啊!」额头突然遭受到攻击,让她遏制不住的喊了一声。   「我在和你说话,你神游到哪里去了?」唐世子爷瞪她一眼。   「没有啊。」她心虚的小声回道。   「那你说说看我刚才说了什麽话?」他双手盘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顿时哑口无言,他则再度伸出手来,又在她额头上赏了第二颗栗爆。   璩心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整个人都被他的举动吓呆、吓傻了。   她在想……她该不会还在昏迷中,因爲太过气愤,太想报复让王姨娘,才会想法暴走,变得极端,幻想出世子爷大人对她有意,让她的地位翻涨,气势能狠压过那位王姨娘,然後将她狠狠地踩在脚下?   否则的话,高高在上又亲口说过对她没意思,从未有过纳她爲妾想法的世子爷,又怎可能会对她有这些状似亲密的举动呢?   这一定是场梦,一定是。   「又神游到哪儿去了?」他摇头叹气,语气中竟然有丝宠溺的味道。   这一定是场梦,一定是场梦。她对自己洗脑。   「好好养伤,你什麽事都不需要担心也不需要想。我走了。」   他待的时间不长,和来时一样突然的走了,因此在他离开後,璩心宁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卧房时有种如梦一场的感觉。   应该是梦才对,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怎麽可能会来探望她这个没身份、没地位,在这王府中就是个奴仆的小厨娘呢?绝对是一场梦。   将自己说服的放下心後,没别的事再来分散她的注意力,疼痛的感觉瞬间又清晰起来,让她痛不欲生。   「嬷嬷。」她出声唤道。   待在一旁负责照顾,空闲时则低头忙做针线活的婆子李嬷嬷立刻起身来到她身边。   「姑娘怎麽了?有事要交代婆子做吗?」李嬷嬷恭声问道。她虽老了,但眼睛可不昏花,世子爷都亲自来探视这个小厨娘,还严惩了那天所有动手刑罚的人,甚至包括了王姨娘,她一个小小的仆妇又怎敢不上心,不好好的看顾这位姑娘呢?   「没,只是想让嬷嬷陪宁儿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她老实说。   「好,那婆子就陪姑娘说说话。不知道姑娘想听什麽或说什麽?」李嬷嬷将凳子端到床边,坐下来,和蔼可亲的柔声问道。   「嬷嬷可以说说那天之後所发生的事给宁儿听吗?宁儿挨打途中就失去了意识,不知道後来那事是怎麽收场的。当然,如果嬷嬷不便说,那便算了。」她犹豫的说。   「其实这事也没什麽不便说的,王府里的人几乎全都知道。」李嬷嬷本就藏不住话,一听她这麽问,立刻口若悬河的把那天的事全抖了出来。   原来那天她在晕厥之前听到的并不是幻觉,而是松风院厨房那边早有人感觉不对劲,在她前脚被带走之後,後脚立刻就有人去水月楼通风报信,帮她求救,而那吵杂声便是有人前来救她的声音。   那天世子爷人虽不在水月楼里,但幸好在府中,要不然她可能真会被打死。听说世子爷赶去时,她已挨了二十几杖,人已昏厥过去,他当场勃然大怒,将所有参与动手的婆子、丫鬟、奴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处以相同的杖刑,然後赶出王府,至於主使者王姨娘则是直接叫来牙婆,将她卖出府。   世子爷一怒爲红顔之事登时便在王府中传了开来,还惊动王妃派董嬷嬷前来探询。   「董嬷嬷是?」看李嬷嬷在提到这人时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敬畏,璩心宁忍不住好奇的出声询问。   「是随王妃陪嫁来的嬷嬷,王妃对她很敬重。」李嬷嬷说。   简而言之就是很有权力的老奴妇就对了。她自我翻译,在心里忖度。   「王妃动怒了吗?」她叹息的问,总觉得这勤王府好像愈来愈不好混了。她明明只是王府里衆多小厨房里的一个小厨娘而已,惊动一个姨娘来找麻烦也就罢了,怎麽连王府里地位极高的王妃都给惊动了呢?她该不会是流年不利吧?要   不要就近找个庙,烧个香,乞求来日能平安顺遂?   「王妃只是派人来问问,是否生气却没人知道。」李嬷嬷摇头。   「怎会没人知道?难道询问完事情缘由後,王妃都没有任何反应吗?」该惩该罚该教训的,身爲管家主事者,她不可能没有反应才对。   「姑娘或许不知……」李嬷嬷欲言又止。   「不知什麽?」她问。   李嬷嬷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靠向她,小声的说:「世子爷是已故的白王妃所生,非现今王妃所出 了不落人口舌,传出什麽闲言闲语,王妃对世子爷一直以来都是宽容宠溺,听之顺之由之,从不会拒绝世子爷的任何请求,所以只要世子爷不允,不管王妃有什麽反应也都只能不了了之。」   璩心宁有些惊讶,她还真的不知道王府中这位王妃也是继室。     第五章   这麽说来,这位唐奕世子爷也算是与璩心宁同病相怜喽?这麽说也不对,虽然他们俩都有继母,但待遇却完全相反,天差地别,璩心宁好可怜。   不过她本人还挺开心的,因爲这表示只要唐奕愿意护着她,连勤王妃都动不了她。唉,她的大靠山终于有些作用了,她真的好感动,太感动了,呜……   「嬷嬷,宁儿虽然进王府谋事大半年了,但对王府里的人事真的不明了。你可不可以就你知道的对宁儿说一说,免得宁儿不长眼,以後不小心又冲撞了哪位主子,讨得一身皮肉痛。」她轻巧的说。   李嬷嬷微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怪异的问道:「不知姑娘想知道的是整个勤王府的人事,或是世子爷身边的?」   璩心宁忍不住的呆了呆。她还真没想那麽多,照理说她是世子爷的厨娘,应该只要知道世子爷身边的人事就足够了,但既然王爷王妃都注意到她了,她想不稍微了解一下整个勤王府的人事都不行。   「嬷嬷知道的都对宁儿说吧,至少让宁儿有个概念。」她说。   於是李嬷嬷稍微理一下思绪後,缓缓道出这勤王府里的主要人事。   勤王爷有一继妃郑氏,三位侧室夫人,分别爲张氏、王氏、沈氏;已逝前王妃白氏留有一子,便是如今的世子爷唐奕;郑氏育有一子一女,分别是二公子唐明和大郡主唐敏,三位侧夫人也各有所出,分别是三公子唐显,二郡主唐柔和小郡主唐娟。   二公子唐明两年前已成亲,除正室夫人外,一样拥有三名妾室。其中二少奶奶育有一女,现今正身怀第二胎外,只有妾室谢姨娘在半年前爲他添了一个儿子。   大郡主唐敏和二郡主唐柔皆已出阁,还留在王府中的只剩小郡主唐娟,她年纪尚小只有六岁,和沈夫人同住在梨香院里,三公子唐显比唐娟还要小,也因年纪还轻的关系,都跟在生母身边,一同住在梨香院中。   璩心宁一路听下来,感觉还好,因爲比她想像的三妻四妾、儿女成群要好上不少,至少她听到现在还没有头晕的感觉。   「世子爷呢?」李嬷嬷好像没说到关於他的部分,是特意独立说明,让她可以听得更清楚明白吗?   「世子爷嗯……世子爷……」刚还说话流利的李嬷嬷突然结结巴巴了起来。「怎麽了,嬷嬷?」她问道。   「姑娘,有些话婆子说了你别介意。」李嬷嬷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认真的看着她。   虽然不知道好端端的李嬷嬷怎麽会突然冒出这麽一句话来,璩心宁还是点点头,露出一脸虚心请教的表情,「嬷嬷请说。」   「咱们世子爷的身份地位不同,再加上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外貌,自然有许多未出阁的世家小姐、姑娘们想攀这高枝,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资格,有这机会的,姑娘说对不对?」   「嬷嬷说的对。」她顺应道,完全搞不清楚李嬷嬷到底是想跟她说什麽。   「有机会当然一定要把握,但是心也不能太大,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想的就千万别去想它,免得落得像王姨娘那样的下场。姑娘可听懂婆子所说的话?」李嬷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懂,但璩心宁却宁愿自己没听懂,因爲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嬷嬷是不是误会什麽了?宁儿只是个厨娘,从没有过想要攀高枝的念头。」她有些诚惶诚恐的说,想撇清关系。   「这事不是姑娘能决定的,不是姑娘没想过它就一定不会发生。」李嬷嬷看着她说:「世子爷爲姑娘怒惩奴仆,还将王姨娘卖给牙婆,亲自前来探望卧伤在床的姑娘,这一切都证明了世子爷对姑娘的重视与关心,明眼人都知道,姑娘成爲世子爷的人是早晚的事。」   璩心宁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这到底是什麽跟什麽啊?   「世子爷曾在宁儿面前亲口对王爷说过,他对宁儿没半点心思,更没有想将宁儿纳爲妾室的想法,宁儿就只是世子爷的厨娘,专门爲世子爷张罗膳食而已,还请嬷嬷以後别再说这种话,免得害宁儿让人误会。」她义正词严的申明道。   「姑娘……」李嬷嬷还想说什麽,却让她直接打断。   「嬷嬷还没说世子爷这一房的人事给宁儿听呢,不知世子爷有几房妻妾,小主子又有几个?」她问道。   看她似乎真的不想再继续谈刚刚的话题,李嬷嬷只好言归正传。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只是她接下来所说的事,对这位姑娘打击应该不会太大吧?   「世子爷尚未娶妻,只有妾室,一共八位。」李嬷嬷缓缓开口道。   「什麽?八位?!」璩心宁完全遏制不住声音,目瞪口呆,脱口溢出惊呼。「原是九位的,王姨娘被牙婆带走之後才变八位。」   李嬷嬷决定让她看清现实,接着说道:「咱们世子爷是个多情的,从十七岁纳了第一房妾室之後,每年至少都会新纳一名小妾,有的是从外头擡进来的,有的则是从府里丫鬟或通房丫头升上去的。姑娘若是成了世子爷的人可千万别犯嫉妒——」   「爲什麽世子爷至今尚未娶妻?」璩心宁打断李嬷嬷,一方面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一方面则是因爲好奇,想不透这个问题。妾都纳了九个,怎麽会连妻子都没有呢?   闻言,李嬷嬷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怪异。「姑娘没听说过吗?」   「听说什麽?」她一脸疑惑中隐藏着些许八卦的气息。   李嬷嬷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世子爷曾订过四门亲事,一门是小时候订的,对像是丞相府千金,岂料相府小姐却出了意外,被歹徒掳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都过了十几年,大夥都知是凶多吉少了。世子爷身爲勤王世子是不能不娶亲的,於是便在二十岁那年订了第二门亲事,怎知对方竟在府中不慎失足落水而香消玉殡,亲事也没了。第三门亲事在第二门亲事的来年,这回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将门虎女原是好的,谁知那女人却胆大妄爲到做出与人私奔这等丑事,亲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最後第四门是在去年,对方在过门前又因病过世。」   璩心宁听得目瞪口呆,又有些想笑,心想着这该说是好事多磨呢,还是世子爷本身带「塞」?   李嬷嬷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以咱们世子爷的条件,想嫁进王府的世家小姐多的是,却不知外头从何时开始,竟有传闻说是当年的相府千金死不瞑目,魂魄未散紧跟在世子爷身边,不许任何女子觊觎原属於她的位置,才会有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世子爷也因此至今尚未娶妻,让王爷王妃烦恼不已。」   这有什麽好烦恼的?虽然没有妻子,但是小妾却有八、九个,根本不必担心传宗接代的问题。璩心宁在心里嘲讽的想。   「世子爷有几个孩子?」她问。   「没有。」   「呃?」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怎麽会呢?不是有九位——呃,不是,是有八位姨娘在吗?这八位姨娘难道就没有一个替世子爷生下子嗣吗?」   「有四个曾经有过身子,但最後都没能平安的生下孩子。」   「怎麽会?」   李嬷嬷摇了摇头,没在这件事上多做评论。侯门深似海,要想安然生存,有些事看到了也要装作没看到,听见了也要装作没听见,即使知道也要当作不知道,闭紧嘴巴,直到躺进棺材爲止。   「听婆子说了这麽多,姑娘也该累了吧?你先休息一下,用膳的时候婆子再唤你。」   「好。」   她也需要消化一下,总觉刚刚李嬷嬷的神色好像有些异常,难道世子爷至今没有子嗣是有其他原因不成?不过八位姨娘……这位世子爷还真的是一个滥情的风流鬼,幸好与她无关。   幸好。   「爷。」   安静的书房里突然传出声响,坐在书桌前看书信的唐奕没有一丝惊异,平静地将手边的信件看完,放下,这才缓慢地擡头看向站在暗处的暗卫,淡声道:「找到了?」   「是。」   「人呢?」   「已经被监禁起来了。」   唐奕沈默了一会儿,然後问:「王爷知道了?」   「暗七不敢。」角落的暗卫立即单膝下跪。   「我知道你们之前都是听命于王爷,但既然王爷将你们几个给了我,我就是你们现在的主子,唯一的主子,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一点。」   「暗七会铭记在心,并告诫其他人。」   「嗯。」唐奕轻应一声,却没让他起来,径自沈入接下来该怎麽做的思绪之中。   仍单膝跪在地上的暗七心里有些发怵,对於这个世子爷愈来愈感到恭敬与畏惧。   勤王世子爷唐奕在京城里可是不学无术的代表,恃宠而骄、浪荡成性、仗势欺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正事一件不通,所有人都认爲他迟早会被废,因而京城里真正有名望的世家名门都不愿将家中的闺女下嫁,这才弄出相府千金阴魂不散的传……言。   勤王爷对此相当生气,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自个儿的儿子偏是这副德性呢?王爷的忧烦,恨铁不成钢的愁郁,他们这些暗卫看得最清楚,所以对于这个成天只会流连花丛,惹事生非的世子爷,很多人其实是不屑的。   一年前,世子爷游湖遭遇剌客又落水险些丧命,王爷大怒彻查,还分出五名暗卫派到子爷身边保卫,他们这五个被派来的人即使再不愿、不悦,还是得乖乖地听命行事。   然而到了世子爷身边之後,他们才赫然惊觉这个让他们瞧不起的世子爷根本不若表面那样无用,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定让他们震撼,令他们不得不怀疑过去大夥是否都眼瞎目盲,这才没发现他们的世子爷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不仅奸诈狡猾,还吃人不吐骨头、让人愈看愈心惊的妖人。   表面上世子爷和过去没什麽不同,但这一年他在暗地里的改变却很是让人心惊,王爷得知後甚爲高兴,既欣慰又期待,认爲这是经历过生死後的大彻大悟,这样很好。   但他们这几个跟在世子爷身边的暗卫却是暗暗叫苦,愈来愈有胆颤心惊的感觉,总觉得这主子让人捉摸不定,总是笑脸藏刀,很危险啊。   「起来吧。」不知过了多久,唐奕终於出声。   暗七立刻如遭大赦般站起身来,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候主子接下来的命令。   「这事暂时到此爲止,只要将那人看好就行。接下来你只需要帮我保护一个人就够了。」他说着在纸上写了个名字,然後拿起纸张亮给暗七看,只见那上头端正的写了三个字!璩心宁。   暗七见了一惊,怎麽也没想到世子爷要他保护的人竟是松风院厨房里的那个小厨娘,看样子王府里下人们会有那样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只是他明明记得世子爷曾对王爷保证过他绝无想纳那璩姓小厨娘爲妾的意思,怎麽近来的举动却又让人摸不着头绪,与小厨娘暧昧频传呢?   总之,世子爷真的是愈来愈让人难以捉摸了。   暗七不动声色的应声,不一会儿便无声无息的隐身而去执行命令。   唐奕又待在里面想了一会儿事情,这才起身走出书房。   一直待在外头的唐墨见状立刻迎了上来,用恭敬的语气探询道:「世子爷,咱们今天要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唐奕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   「自然世子爷去哪儿,小的就去哪儿。」唐墨立刻表明心迹。   「那你还问什麽?跟着走就是。」   「是。」   唐墨也是在游湖意外发生後才被派来当世子爷的侍从,前一任侍从因护主不周而被杖责致死。   不同於暗七他们,唐墨对于新主子的抵触并不大,反正都是做奴才,主子说往东他就往东,主子说往西他就往西,遇到危险一定要挺身挡在主子面前,自己能死,主子绝不能受伤,他只要谨记这几个原则就行了。   他的想法虽不上进,却将现实看得透彻,是个明眼人,因此也早就发现世子爷的改变与僞装了,只是身爲一个还算聪明的好侍从,既然主子想装,他自然也要全力配合当作不知道,——切以主子高兴爲依归。   他跟着主子向前走,穿过长廊曲洞,越过石桥兰亭,然後愈走,唐墨的眉头却皱得愈来愈紧,终於忍不住开了口。「世子爷,您这是又要去宁儿姑娘那儿吗?」   「怎麽,不行吗?」   「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近来府里有不少闲言闲语,世子爷是不是……您看是不是……」唐墨欲言又止。   「是什麽?」唐奕转头看他。   「就是……就是……」他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就是什麽?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唐奕不耐烦的瞪眼道。   唐墨眼一闭,心一横,劈哩啪啦的就把压在肚子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就是宁儿姑娘近来受流言所苦,所以拜托小的转告世子爷,请您尽量别往她住的院里去,还有王爷也让小的看紧您,尽量别让您往那儿去。您看咱们是不是就别去那儿了?」说完,他屏住呼吸。   唉,真是奴才难爲呀,这边是主子,那边也是主子,还有一个主子心尖儿上的人,他在万分难以抉择的情况下,最後也只能选择服从王爷和宁儿姑娘两个相同意见的人,希望世子爷能体谅他身爲奴才的难处。   「她拜托你的?」唐奕问,声音听起来还好,好像没在生气。   唐墨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是宁儿姑娘亲口对小的说的。」   「什麽时候?」   「昨晚。」   唐変瞪着他,几乎一字一顿的咬牙质问,「昨晚你竟然一个人去和她私会?!」   「啊?」唐墨浑身一僵,顿时只觉得背脊冷汗直流。   完了,他死定了!   第六章   房里很安静,寂静无声,却不是没有人,而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璩心宁很无言,完全猜不透这位世子爷是真的无知无畏,还是故意想要恶整她,她该不会在无意间得罪了他而不自知吧?   她将目光投向唐墨,原本总是像邻家大哥哥般对她照顾有加的他竟瞬间转头避开她的视线,让她愣了一下,眉头不由自主轻轻皴了起来。   「宁儿爲什麽一直看着我的侍从,他脸上有什麽东西吗?」唐奕忽然开口。璩心宁没发现唐墨瞬间浑身僵直,因爲她已经将视线移向屋内唯一坐着的世子爷身上,只见他正举杯就口,动作优雅,雍容贵气,再配上他那张面容俊俏的脸蛋,她感觉就像自己是去了电视台,在现场看见一个英俊小生正在演戏,只可惜眼   前并不是一场戏,而是现实。   她顿时有些出神,也有些哀叹。   「我长得英俊吗?」唐奕忽然擡眼看她,微笑着问。   璩心宁顿时有种满头黑线的感觉,心想这位有自恋狂的世子爷真的是太闲了。   「世子爷英明神武,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她奉承的答道。心想着这位世子爷既然这麽自恋,那一定很喜欢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虽然她自己说得很想吐,但只要他大爷听了心满意足後可以快点离开,她还是能勉爲其难的强迫自己说上几句。   「哈哈哈……」他倏然放声大笑,整个笑不可抑。   他的反应让璩心宁忍不住又转头去看唐墨,希望他能稍微给个提点,告诉她世子爷这是高兴还是怒极反笑?可惜唐墨依旧像刚才一样,一触及她的视线又迅速将头转开,让她完全搞不清楚、想不透他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说是这麽说,看样子本世子似乎没有我的侍从长得好看啊。」不知何时停下笑声的唐奕忽又开口道。   唐墨顿时吓得双脚发抖,「咚」的一声跪了下来。「世子爷饶命!」他抖声求道。   「你做了什麽需要我饶命的事?」他问。   唐墨立刻用力摇头。   他什麽都没有做,唯一做的就是装聪明,在看出世子爷对宁儿姑娘的不同後,率先向宁儿姑娘投诚,进而引发世子爷的误会。可是他真的是无辜的啊,在明知道世子爷对宁儿姑娘的心思之後,他纵有上千个胆子,也不敢对宁儿姑娘有半点想法呀。   「既然没有,你跪下做什麽,又要我饶什麽命?」唐奕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问。   唐墨犹如哑巴吃黄莲,一整个有苦说不出。   「世子爷是让你起来的意思。」璩心宁忍不住开口。   看唐墨这样一个平日对她挺好的大男人跪在眼前,她怎麽都无法让自己视而不见,无动於衷。她也知道她这一开口对唐墨和自己都不是好事,有可能救人不成反而还害人害己得不偿失,但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和嘴巴。   看样子早晚有一天她会被自己给害死。   听见她的话,唐墨顿时冷汗直流,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璩姑娘,璩大姑奶奶,你就别害小的了,小的和你应该没仇吧?你不说话真的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的,拜托你乖乖闭嘴,别再害小的了。他好想哭。   「还不起来吗?难道要本世子去扶你?」唐奕凉凉的说。   「啊?」他一阵错愕,还以爲自己听错了。   「世子爷让你起来,别再跪在地板上了。」璩心宁对他说。   「谢世子爷,谢世子爷。」他迅速磕了一个响头,起身道:「小的去厨房爲世子爷备些吃的。」说完,他头也不回的逃离这危险的地方,免得再待下去真的小命不保。   他这一离开,厢房内顿时就只剩下唐奕和璩心宁孤男寡女两个人。   璩心宁一整个很郁闷,爲了近日在王府内的流言蜚语她都快愁死也烦死了,结果这个绯闻男主角不懂避嫌也就罢了,竟又跑到这儿给她添堵,而她偏偏对他又是骂不得也说不得,真的是快把自己给气内伤了。   「世子爷想吃什麽,宁儿去厨房给您做吧。」她说道,只有这个办法能遁逃。   「你是个伤员,伤员就该好好休养,不必操这个心,厨房还有别的厨子。」   唐奕很体贴,璩心宁却只想骂三字经。   既然知道她是伤员,那就不该动不动就跑来这里打扰她呀,哪有伤员被罚站,来探病的人却大剌剌的坐在那里喝茶吃茶点的?他到底是想让她好好养伤,还是想加重她的伤势呀?   「其实宁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回厨房工作了。」只要回到工作阔位上,没了探病的藉口,她看他还能用什麽理由跑到油腻腻的厨房去找她。   「好没好,大夫说的才算。」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璩心宁差点就这样咆哮出声,她是真的快要被这家夥逼疯了。   不久前她还考虑想在勤王府安身立命,结果这家夥的小妾就突然冒出来打碎她的美梦,找碴就算了,还让人将她打了个半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倒霉她也认了,谁知这位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也不知哪根筋接不对,竟然开始对她这个小厨娘嘘寒问暖,搞得王府下人间流言四起,害的她之前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因而瓦解崩溃。   这样已够让她想哭了,但恼人的才刚开始,因爲各路人马开始派人来找她说话,有讨好的、威胁的、放话的、警告的,总之就是让她烦不胜烦、莫名其妙又觉得很生气就对了。   而这一切全拜眼前这笑盈盈的看着她,一脸人畜无害、世界和平的家夥所赐,真是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   「你好像有话想说的样子,本世子今天心情好,有什麽话就说吧,本世子准了。」他一脸大度的对她说。   璩心宁看了好想一巴掌给他打下去。   「世子爷您的身份尊贵,实在不必经常到这来探望宁儿,宁儿实在担不起。」隐忍抓狂的冲动,她用诚惶诚恐的语气说。   「你担的起。」   妈的!璩心宁差点爆走。   「世子爷,最近王府里有一些流言,不知您有没有听说?」   「喔,什麽流言?说来听听。」他露出一脸感兴趣的表情,但明显是装的,他肯定知道那些关於他们俩的桃色流言。   「宁儿不敢妄语,只是想让世子爷知道宁儿身份低贱,实在担不起世子爷您的   特别关心,还望世子爷能放宁儿一条生路,宁儿定当竭尽全力发挥所长,让世子爷每天都能吃到不一样的美味料理,大大的满足口腹之欲。」说完,她腰一弯,恭敬的朝他鞠躬行礼。没办法,有求於人身子当然就得放软。   「什麽妄语不妄语的,你不说出来我怎麽知道你在说什麽?还有,你是本世子的厨娘,竭尽全力发挥所长来满足本世子的口腹之欲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难道你之前做膳食时都没有竭尽全力,而是随便乱做,敷衍本世子吗?」他皱眉道。   「宁儿不敢。」璩心宁急忙低下头。她真的、真的很想骂三字经。   「我谅你也不敢。」他哼了哼。「好了,说说那个流言吧,本世子准你在这妄语,谁叫本世子今天心情好呢?擡起头来说话。」   妈的,真的好想、好想打他喔。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忍!   「世子爷可能不知道,您几次纡尊降贵前来探视宁儿,在王府中已造成了骚动,很多人都在私下臆测世子爷的心意,因而跑到宁儿这儿来……嗯,关心宁儿,让宁儿每天都过着如履薄冰、如坐针毡的日子。」   说到这儿,她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然後露出忧虑的神情继续说。   「宁儿被误会没关系,但世子爷尊贵的名声却是不容流言蜚语污蔑的。当日您与王爷说话时,宁儿也在现场,自然知道世子爷您高风亮节,品格高尚,但府中下人却不知道此事,在蜚短流长、衆口铄金之下,流言若不制止迟早会变成三人成虎,宁儿不得不替世子爷担心。」   「没想到你口才这麽好。」唐奕说。   妈的,这是重点吗?璩心宁不由得咬紧牙关,然後深呼吸要自己放松下来,心里不断地默隐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   「世子爷难道不担心王爷会因爲误会而对您心生失望吗?」她提点般的问。「不会。」   「爲什麽?」   「听你刚说的话,应该也是个读过书的——」   妈的,这话怎麽让人听得超不爽的?   璩心宁在心里气呼呼的忖度着,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好像有哪儿不对劲。以她一个小饭馆出身,爹不疼、後娘不爱的小民女,她怎麽可能会有机会读书呢?他这样说分明就不合理,而她却因气过头而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既然读过书,那麽也应该听过一句话,谣言止于智者。王爷是什麽人,又怎会爲了下人间的蜚短流长而误会他的嫡长子呢,你说是吧?」他嘴角微扬,如沐春风般的看着她微笑道。   她顿时无话可说,本来是很想回他一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但她话都说这麽明了,他还是一脸无动於衷的模样,恐怕她说再多最终也是白费唇舌,还不如省点力气算了。   「世子爷说的是。」她意兴阑珊的应道,不说了。   她不再说,他也没开口,厢房里顿时陷入一片沈静之中。她盯着地板看,盯着桌面茶具看,一会儿看窗框,一会儿看门棂,就是不想看他,因爲一看就有气。而他正好与她相反,始终目不转睛、笑咪咪的看着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突然间,外头传来摔破碗盘的声音,随之响起的是丫头的惊呼与哭泣声,还有唐墨不悦的低声斥责,瞬间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唐墨。」唐奕皱起眉头,有些怒气的扬声唤道。   「世子爷。」唐墨立刻应声从门外跑了进来,恭声唤道。   「出了什麽事?」唐奕蹙眉问。   「送茶点来的丫鬟在门外摔了一跤,把茶点都打翻了,小的没忍住训了一句,怎知她就哭了起来。」唐墨既无辜又有些无措的答道。   「好端端的爲什麽会摔跤?」   「小的也觉得她一定是不用心才会摔跤,才开口训了一句。」怎知最後承受世子爷怒气的人还是他。唐墨真的觉得自己今天有够倒霉的,无妄之灾啊。   唐奕垂下眼,双眸幽黑的盯着地上一会儿,忽然起身道:「走吧。」   唐墨愣了一下,赶紧跟上,主仆两人一前一後走出去。   璩心宁立刻上前去把房门关上,露出一副劫後余生的表情,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终於走了。」但她的新麻烦可能才要开始。   唉,真烦!   只吃了一口厨房送上来的菜,唐奕就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一挥将桌上的菜肴全数扫落到地板上,一旁伺候的奴婢忍不住抖了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把头低到差点埋到胸口里面去。   世子爷有多久没在用膳时生这麽大的气了?好像自从璩姑娘进王府专任世子爷的厨娘之後就没再发生过了,而今——   「唐墨。」唐奕出声唤道,声音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是。」唐墨立刻恭敬的上前一步。   「我之前说过什麽话?」   世子爷说过的话很多,但是在用膳发火後会说的话只有一句。   「世子爷说过咱们勤王府不养没有用的人,小的这就去把那些没用的人赶出王府。」唐墨迅速说道,见世子爷没有再说话便是默认,於是他立刻转身着手去办这件事。   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办,因爲就在半年前,他也是隔三差五一直在做这事,正所谓熟能生巧啊。   很快的,挑嘴难伺候的世子爷又开始赶厨子的事传了出来,王府里的厨子、厨娘,甚至在厨房打下手的婆子、丫头都开始人人自危。因爲在短短的几天,世子爷便连续发了几次火,在松风院厨房当差的上至厨子,下至打杂丫头,竟没有一个人逃过世子爷的怒火,全数遣送赶出王府。   这时,那些在厨房当差的人才想起了那个厨艺好、待人和善大方又有礼貌的宁儿。   如果宁儿没受伤在床,如果没有那些流言蜚语,如果他们没因嫉妒羡慕而与她断了交情,那麽他们至少还可以请宁儿在世子爷面前求个情、美言几句之类的,但是现在……唉,真是後悔莫及。   「大厨,拜托你了。」   「李师傅,拜托了,求您了。」   「师傅,求求您,徒儿上有老母,儿子又还小,真的不能丢了这份差事呀,求求您了。」   被点名接下来要去松风院厨房当差的人,一个个苦着脸跑到李大厨面前哀求,因爲在流言四起後,只有李大厨对宁儿的态度不变,还多次前往宁儿居住的院落探视疗养中的她。所以,现下能开口请宁儿帮忙的也只有李大厨了。   李大厨对这些人的态度其实是有些看不惯的,但到底是认识许久又一起在王府里做事多时的夥伴或徒弟,他也不想这些人一个个落得被赶出王府的下场,所以他只好厚着脸皮去找璩心宁了。   爲了不想听王府下人们的闲言闲语,看下人们对她指指点点的,璩心宁这几日一直都待在自己的住处养伤,可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世子爷把松风院厨房里的人全都赶出了王府。   从李师傅口中得知这件事时,她整个人都惊呆,被震傻了。   「那大叶和小叶师傅呢?他们俩也被赶出王府了吗?」她着急的问道。   李大厨一脸沈重的点了点头。   「怎麽会这样?」她简直难以置信,自己才龟缩了几天而已,怎麽就发生了这麽大的事。   「宁儿,其实李师傅来这是有事要拜托你。」李大厨看着她,犹豫的说道。   「李师傅千万别说拜托,要宁儿做什麽只要交代一声就行了。」她迅速摇头。   李大厨一脸歉疚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长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拜托你这件事是爲难你,弄不好还可能会害了你,我真不该这麽做的,可是偏又拒绝不了大夥的拜托,也不想看认识多年的夥伴和徒儿们受难,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来了。」   「李师傅,宁儿是真当您是师傅看待,所以您就别再说拜托了,因爲没有师傅对徒弟说话用拜托这字眼的,除非您不认宁儿这徒儿。」她无奈的娇声道。   「你这孩子就是这麽惹人疼,也难怪连世子爷都这麽喜欢你了。」李大厨感叹道。   「李师傅,这话您可别乱说,宁儿和世子爷就是厨娘和主子的关系,别人可以误会、猜忌、胡说八道,您可别和他们一样,免得祸从口出。」她苦着脸说。   「你和世子爷真没关系?」李大厨小声的问,仍有些不信。   「宁儿对天发誓,真没关系。」她举起手,五指向上,信誓旦旦的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李师傅想拜托你的事就不适合了。」李大厨倏然蹙起眉头。   「您先说说看,适不适合咱们再讨论。」   「根本无须讨论。」李大厨先是摇了摇头,这才叹息的缓声道:「大夥因爲误会了你和世子爷的关系,所以想请你帮衬下,在世子爷面前说些好话,让世子爷别一生气就将厨房里的厨子全赶出王府,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需要王府的月俸来养家活口,他们以爲你一定能帮得上忙。」   璩心宁顿时无言以对,那些人还真当她已经爬上世子爷的床,可以在世子爷耳边吹枕头风呀?她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厨娘好吗,真是够了!   「李师傅,不是宁儿不愿帮忙,而是宁儿没能力帮呀。」她苦着脸道。「宁儿根本不知下回何时能见到世子爷,就算见到了,宁儿肯冒着冒犯世子爷的危险替厨房所有人说话,世子爷听不听,或是听後有什麽反应也不是宁儿能控制的,所以……」   「李师傅知道,所以才说无须讨论。」李大厨打断她。「这事就这麽算了,你就当我今天没跟你提过这事,你也别管,知道吗?」   璩心宁没有应声,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宁儿,你在想什麽?」李大厨出声问她。这孩子心地太好,他真怕她爲了帮大家会不顾一切。   「我在想除了这个方法,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法。」她说。   果然他猜得没错!   「宁儿,你若真当我是师傅,那就答应师傅别插手管这件事,李师傅不想你也被赶出王府。」他严厉的对她说道。   「李师傅您别担心,宁儿不会强出头的。」她柔声安抚。「宁儿想的是,在宁儿回厨房工作之前,是不是可以让负责世子爷膳食的厨子偶尔到宁儿这里走走,也许宁儿可以在呈给世子爷的菜单上给点意见?」   李大厨倏然双眼发亮,兴奋的忍不住拍手叫道:「这个办法好!」   当初宁儿刚进王府还在学规矩,尚未到松风院厨房当差时,大叶小叶便是利用从宁儿那里学到的新菜色满足世子爷挑剔的嘴巴,他们早该想到这法子的。   唉,真是可惜了大叶小叶他们了……   勤王爷传召要见他,唐奕来到父亲的书房先问安後,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父亲找孩儿有事?」   「你又在胡闹什麽?」勤王瞪了他一眼,沈声问道。   「父亲这话是什麽意思,孩儿实在不明白。」   「不明白?」勤王冷哼一声。「你爲什麽又开始折腾王府里的厨子,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想杀鸡儆猴给谁看?」   「父亲是不是误会什麽了?」   勤王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让他坐下之後,这才缓声道:「以前你胡作非爲时,爹总是痛心疾首,恨不得亲手将你斩了,但想到你已故的母妃又於心不忍,才会让你变得愈来愈嚣张跋扈,成爲京城里恶名昭彰的恶少。说实话,这些年来爹对你早已死心绝望,就等着哪天你触犯王法,犯下天理不容的恶行,然後废除你的世子之位,改立你二弟爲勤王世子。可是不知是有意或无意,你始终没有跨越我的容忍范围。」   说到这儿,勤王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你长相像我,但性子却像你母妃,而你母妃非常的聪明,所以我曾想过你之所以始终没有跨越那条线,是否因爲早已看穿了我的想法?但这麽一想又觉得你若如此聪明,又怎会看不出我对你的期盼,总是惹我发怒,让我失望?」说着,他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口气。   唐奕始终沈默,不发一语的听着。   「游湖事件你遇刺差点身亡让我又惊又怒,大发雷霆。我也很意外你在我心中的份量是如此重,兴许是因爲你已故母妃的关系,她真的是我所见过最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可惜天妒红顔,让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殡。」   勤王满脸惆怅的说着,忍不住停了下来,好似沈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不可自拔。过了许久,他终於轻叹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後才言归正传。   「事後我派暗卫到你身边,原只是单纯的想保护你,不料你却接二连三的带给我许多惊喜。我并没有猜错,你果然是聪明的,但我想不透的是,你过去爲何要装疯卖傻?」勤王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嫡长子,等候他的解答。   「父亲认爲我拿厨子开刀是想杀鸡儆猴给谁看?」唐奕没有针对这个问题做答复,而是回到他们最先的问题上。   「不就是我和那些胆敢在言语上欺负、污辱你那个小厨娘的人吗?」勤王没好气的回答。   「父亲刚刚才说孩儿聪明,怎麽马上又将孩儿当成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呢?」勤王怔了一下,皱起眉头沈声问道:「怎麽一回事?」看儿子的模样,听他说话的语气,这件事似乎有什麽是他所不知道的内情。   「有人在孩儿的膳食内下药。」唐奕平静地说。   勤王倏然睁大双眼,露出一脸震怒的表情。在他的王府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他简直难以置信!   「有证据吗?」   「下药的人已让孩儿控制起来。」唐奕说。   他之所以将在松风院厨房当差的人一个个赶出王府,其目的就是想在暗地里将   那些人控制起来调查真相。其实用不着调查,他大概也猜的出对方是谁,只是口说无凭,总是需要证人和证据才能有说服力。   「幕後主使者是谁?」勤王怒不可抑的问。   「若知道是谁,父亲决定如何处置?」   「谋害王爷世子,依本国律法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勤王冷酷无情,斩钉截铁的说。   「若这人不是外人呢?」唐奕沈默了下,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这话什麽意思?」勤王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尽是震惊之色。谁敢谋害他勤王的世子?   「王爷。」书房中突然响起第三人的声音,是勤王的暗卫。   「什麽事?」勤王静默了一下,才沈声问。   「张夫人找了一天的爱猫刚在松风院被找到了。」暗卫说。   勤王静静地听着,知道暗卫绝不会爲了这麽一件小事而打扰他,果然接着便听暗卫低声说:「小猫不知食了什麽,找到时已口吐白沫,身中剧毒而死。」   勤王脸色铁青,表情瞬间变得冷厉吓人。   「去查!没查个水落石出,你别回来见我。」他咬紧牙关,冷厉的迸声。   「是。」暗卫应声而去。   书房里顿时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第七章   勤王侧室张夫人的爱猫在松风院里被毒死,这原本不是什麽大事,毕竟死的只是一只猫,然而王爷却下令彻查,让大夥惊讶的发现原来张夫人在王爷心中的地位竟是如此之高。   当然,这只是衆多揣测之一,也有人认爲王爷会如此大动作全是爲了世子爷,毕竟猫是死在世子爷所居住的松风院里,而且还是中毒而死,如果让猫儿吃了致死的食物落入世子爷之口,那後果……   总之,近来在勤王府厨房里当差的下人一个个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陷在一片恐慌之中。   璩心宁是唯一的例外,因爲她才刚被通知复职,还没来得及踏进厨房,意外就发生了。   这麽说也不对,其实若不是她在得知解禁後,立刻向世子爷告假一天,出府回芸姨家去让芸姨见见她安然无恙的话,恐怕她也难逃这一劫。   总而言之呢,勤王府的厨子实在是太不好当了,还好她早已决定两年合约期满就走人,绝不再续约,千金不换。   「宁儿姑娘。」   房门外突然传来世子爷随从唐墨的声音,令她轻皱了下眉头,怀疑这麽晚了他还跑来找她会是爲了何事?难不成世子爷想吃宵夜,要她现在去厨房做?   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她起身去开门,不料站在门外的人竟不是唐墨,而是世子爷大人。她怔住,忘了问安,唐奕也没怪罪,径自越过她走进屋里,然後丢了个命令给她。   「把门关上。」   璩心宁回神,皱眉,很想让自己先走到门外去再动手把门关上,但她不敢。在这时代待得愈久,尊卑之分愈刻骨铭心,这与奴性指数的高低无关,而是不这样妥协,你会死得很快,而她暂时还不想死。   认命的把房门关上,她乖地走到他身前,恭敬的站在那里等候差遣。   「你把重要的东西收拾一下,今晚我会派人将你送出王府。」唐奕一开口就把她给吓到了。   送出王府?这是爲什麽?她与王府签的是两年的契约,而自她进王府当差也不过才半年多而已,他所谓的送出王府是指她被解雇了吗?和大叶小叶二位师傅一样被赶出王府?   「敢问世子爷,宁儿做错了什麽要被赶出王府?」她有些不服的问道。   虽然这半年来她受到了不少赏赐,但十之八九都拿去做公关,留存下来的并不多,根本无法支持她开店的梦想,所以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样莫名其妙就被炒鱿鱼。   「不是赶出王府,而是送出王府。」唐奕眉头轻雏了一下。   「有什麽不一样吗?」她口气有点冲,老板都要将她解雇了,她还跟他客气什麽?   「送出去是爲了保命,以後还有机会再回来。赶出去你的死活将与我无关,以爲把不能有机会冉回来。」唐奕看着她说。   鱼心宁整个人呆住,这答案完全超乎她的想像,即使都看他、听他亲口说了,她还是有一种因爲无法接受而有听没有懂的感觉。   「保命?保谁的命?我吗?我得罪了谁,谁要我的命?」她已经愕然到忘了要自称宁儿了。   「你没有得罪谁,只是有人想让我难过。」唐奕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专注深邃的目光在柔柔的烛光下竟显得温柔而深情。   璩心宁瞬间整个人被吓醒,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大步。   她没忘记眼前这男人就是只色狼,除了拥有八、九个小妾外,听说还有不少通房丫头,外头的花街柳巷、青楼妓院更是没少光顾过,这样一个男人,她很怀疑怎麽还没得性病而死啊?   「过来。」他忽然开口。   她摇摇头,又往後退了一步,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想逃。   没想到这念头才在脑中闪过,一道黑影已朝她扑了过来,瞬间捣住她的嘴巴,扣住她的腰身,将她反身揽进怀里,背靠在他的胸膛上。   她闷哼一声,又惊又怒,正想使尽全身气力用上辈子学过的女子防身术反击时,却突然惊闻他在她耳边轻吐出三个字。   「百尝鲜。」   她浑身一僵,顿时忘了动作。   「曲二厨,真是久仰大名。」他又道。   她震惊的倏然转头,犹如见鬼一般瞪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这两句话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百尝鲜?曲二厨?   这明明是她上辈子的事,而她的上辈子距离这里有几百,甚至是几千年,他怎麽可能会说出这两句话,怎麽会知这六个字,怎麽可能?怎麽会?   除非!除非他的灵魂和她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他还认识她!   「你是谁?」她急切的伸手将他撝在她嘴巴上的手拿开,冲口问道,声音因激筋、震惊与期待而有些难以自制的颤抖。   「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他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感觉到他环在她腰间上的手略微放松,她立刻转身面向他,同时放低音量,小声的又问了他一次,「你是谁?」   唐奕嘴角微扬,眼带微笑的凝视着她,慢慢的开口吐出他上辈子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时的名字——「唐谦云。」   「奥客!」她不由自主的低呼道,真是久仰大名!   「原来你们私底下都这麽叫我。」他挑眉道。   「你本来就是奥客,不仅嘴巴挑剔难伺候,还总是挑店里快要打烊的时候来烦人,不是奥客是什麽?」她振振有词的低声回道,一点也不怕他,反倒有一种奇怪的亲昵感。   是因爲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有相同的语言吗?他乡遇故知原来就是这样吗?真的好惊喜,好感动,还有一种好想哭的感觉。   「你怎麽会在这里?」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问他。   站着说话太累,他将她带到床边坐下,因爲怕隔墙有耳,两人始终贴靠得很近,每一次呼吸都能轻拂在对方的脸上或发上。以现代人的观感,并不觉得这有什麽,而他们俩也暂时忘了他们现在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   「你呢,又爲什麽会在这里?如果你有答案可以告诉我,到时我再来回答你我怎麽会在这里。」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麽会在这里,只知道地震时,我在冷冻库里好像被什麽东西掉下来砸到,之後醒来已经在这少女的身体里变成璩心宁了。」她眉头深锁,叹息着告诉他经过。   「我的情况和你大同小异,地震时我刚好走到外头去接电话,店里的收讯真的很差,我和那家夥反应过很多次,他总是耸了耸肩,一副无能爲力的表情。」   璩心宁知道他口中的家夥就是百尝鲜的老板,她上辈子的顶头上司。   「总之地震来时我正在外头,虽然有些惊吓,但我还是继续讲电话,然後突然有东西从我头顶上掉下来砸到我,之後跟你一样,醒来就在这个身体里了。」唐奕对她说自己穿越的经过,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所以你也是半年多前来到这地方的吗?」她问他。   「不,我是一年前。」他说。   「原来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她苦中作乐般的说,接着又问:「你是什麽时知道我,又是怎麽认出我来的?」   之前只是怀疑,直到吃到百尝鲜的卤味之後我才确定。百尝鲜的卤汁是经过几百年的经验所研发出来的味道,不可能由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随手调制出来的,即使是不小心,也不可能次次都不小心。除此之外,你做的料理还有一股别人   做不出来的味道,所以我总是能轻易的认出来。」他对她说。   「别人做不出来的味道是什麽味道?」她疑惑的问。这个问题她上辈子就有了。   「不知道,也许是妈妈的味道。」他嘴角微扬,开她玩笑。   她忍不住伸手槌了他一记。「既然确定了我的身份,爲什麽不早点告诉我?」再槌一记。相同的遭遇与来自相同地方让他们迅速的拉近距离。   「这家夥的处境不好,在稳定之前我不想连累你,所以才没说,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无奈的叹息道。   「这家夥?」她先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蹙眉问道:「处境是怎麽一回事,和你刚才说的要送我出王府有关?」   「嗯。」他轻应一声,却没有进一步的说明。   「干麽不说话啊?」她受不了的催促他。   「因爲一言难尽。」   「你可以长话短说,讲重点。」   「这丫头的身体怎会让你用?两人共用吗?」他忽然问道。   「原主死了。」她摇头,有些心疼。   「我这个也一样,但死因却非意外也非生病。现在知道了吧?」他果然长话短说了。   「你刚说有人要让你难过,所以才要对付我。我对你很重要?」她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好奇的问道。   「显而易见不是吗?」   她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眉头轻蹙,心情怀疑的纠结了一下,终於忍不住开口问他,「我只是一个小厨娘,怎会对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很重要?可不可以麻烦叶户爷替小的解惑一下?」   「唉,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懂吗?」他说完,忽然倾身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靠!」她双目圆瞠,直接骂了出来。   仙阶哈大笑,开怀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後,起身道:「快收拾吧,晚些我会派人过来接你,他的名字叫暗七,以後会由他来负责保护你。」   说完,他朝仍对他吹胡子瞪眼睛的她咧嘴一笑,然後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璩心宁气呼呼的瞪着他离去的方向,搞不清楚他刚才那一吻倒底是纯粹爲了惹她,还是真有别的什麽意思。   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生啊,难道他有恋童癖不成?再然後,她忽又想到他那群妻妾……   妈的,这到底关她屁事,她想什麽想啊?   她恼火的用力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气冲冲的转身去收拾东西。   那晚离开勤王府後,璩心宁便被安置到一处曲巷幽深的小院过着隐居生活,随她而来的除了唐卖口中的暗七之外,还有一名名唤桃红的丫发跟过来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桃红从见到她之後便开口唤她小姐,不管她说什麽都坚持不改,而且除了厨房的事外,任何工作都不让她动手,真把她当成一位千金小姐般对待,让她相当无奈。   重点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有种被包养和金屋藏娇的荒谬感觉。   不过这却不是最荒谬的,最荒谬的是她现在竟然还感到幽怨,幽怨金主爲什麽道麽久没消没息也没来看她,她真是疯了!   「桃红,有没有看到暗七?」无所事事的看着桃红爲庭院中那三棵樱花树凑水,她开口问道。那家夥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要见到他的人只能碰运气或直接让人去寻来。   「小姐找属下有事?」   身後突然传来这麽一句幽幽的声响,吓得璩心宁遏制不住的跳了起来,气呼呼的转身骂道:「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小姐找属下有事?」暗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再次问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她余怒犹存的气问道。   「如若没事,请容属下告退。」   「有事!」璩心宁赶紧说,真的是有被气到,但又拿这个总是面无表情,软硬不吃的暗卫没办法。「世子爷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吗?」   「没有。」   「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那你不能去打听一下吗?」她无奈的问。「都过了半个月了,总会有什麽进展或变化吧?我不想一直被幽禁在这里。」   暗七闻言忍不住轻皱了下眉头,说:「世子爷是在保护小姐。」   「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怪他,只是不喜欢失去自由的感觉而已。」   暗七露出些许不解的表情,因爲璩姑娘并没有被囚禁,所以他真的不懂她怎会说自己失去自由?   虽然看出他的困惑,但璩心宁并没有解释,只道:「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将我的话转达给世子爷,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属下遵命,不知姑娘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璩心宁本想让他去芸姨那边帮她报平安的,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免得不小心将她卷进这莫名其妙的麻烦里。   暗七领命而去,隔天晚上竟就带来一封唐奕亲笔写给她的信。之所以知道是唐奕亲手所写的,是因爲信里文字是横向书写,而且还中英文夹杂,让她一摊开信纸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这封信在这时代里除了她之外,大概没人可以看得懂他在写些什麽吧?!   信中他告诉她毒猫事件最後调查结果她果然成了头号嫌犯,因爲毒死猫的毒药最後是在她所住的小院里找到,而且她已畏罪潜逃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王府中大多人的想法,但因爲他不信,勤王也觉得事有蹊跷,这件事便以先找到人再说而搁置了下来。不过这只是障眼法,因爲勤王已知她是被他给藏了起来。   总之针对他与她的威胁仍在,所以只能委屈她继续躲藏在那个小院一阵子了,他若有时间且能摆脱所有可疑眼线的话,他会去看她。   之後便是一连串让她觉得好笑的寄语诉情了,什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也很想她;什麽衣带渐宽终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什麽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梢却上心头;什麽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等等,害她笑得东倒西歪,整个笑不可抑。   唉唉唉,怎麽她在上辈子的时候都没发现他这个人这麽幽默风趣呢?如果早知道的话,他们俩会不会早就成爲一对情侣,甚至一对夫妻呢?   想到夫妻,璩心宁不得不又想到唐奕那群妻妾,虽说那些女人不是现在这个唐奕娶进门的,但她们依然是勤王世子的妻妾,那她这个平民小厨娘真的还要去蹚这个浑水吗?   她的专长是做菜,而不是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算计陷害之类的争宠,所以,她要不要在深陷其中前先悬崖勒马,离那万丈深渊愈远愈好,免得哪天不甚跌落会摔得粉身碎骨呢?   不过她想远离还得看那位世子爷大人愿不愿意放她走,以现在这情况来看似乎、好像、应该有点困难。   其实她扪心自问也有一点难以抉择,毕竟他是唯一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并拥有相同遭遇和同样思想言语的人,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与他分道扬镰,因爲他能给她一种家的安心感与归属感,让她想依靠,不再有孤伶伶、无依无靠的感觉。   唉,真烦,他爲什麽要穿越到妻妾成群的世子爷身上呢?如果是一个平民百姓就好了,这样她就无须烦恼了,因爲她有本事可以赚钱养家,只要夫妻同心,天下无难事。   想来想去,她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筹莫展,然後很生气的决定把这个问题丢给唐奕。   既然他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就应该知道她没办法接受这种一夫多妻的制度,如果他没办法解决他妻妾满庭院的问题,那就别来惹她,他们可以做单纯的好朋友。   於是,她回了封信给他,请暗七帮忙转交。内容只有短短的几个字,问他一个问题而已。   弱水三千,敢问爷准备取几瓢饮?   很快的,暗七又带来他的回信。   弱水三千,只饮一瓢。   於是她又回信问道:妻妾成群如何只饮一瓢?   他回:事在人爲,本山人自有妙计,给爷等着,乖。   好吧,他都说他自有妙计要她等了,那她就等等看吧,反正她现在也才十五岁而已,等个三年、五年甚至十年都还等的起,只是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或她会不会移情别恋就是了。   日子平静但也无聊,又不能离开这小院到处乱走,璩心宁只好自己找乐子,努力折腾吃的,从中式、西式、正餐、点心到甜点,只要她想得到找得到材料的,她都努力的想办法把它们给折腾了出来。   爲此,陪在她身边的桃红和暗七一整个有苦说不出,光替她寻找那些听都没听过的食材,他们就快要跪地求饶了,还好後来他们也学聪明了,会先将那些没听过的东西先就外观长相、特性和用途二问清楚之後,这才派人去寻找。   只是让他们感到疑惑的是,小姐说的许多东西要不是他们连听都没听过,不然就是小姐所说的名称与他们所知的完全不同,感觉有些怪异。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俩倒是大大的一饱口福,尝尽美味,人都因此而快胖了一圈。   暗七个人比较痛苦些,因爲他偶尔还得回王府向世子爷报告近况,每回提到小姐又做了些什麽吃食时,世子爷那咬牙切齿的含恨目光总是害他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然後今天——   「小姐,小姐,您快出来看,是谁来了?」   璩心宁正在厨房里准备今晚的泰式大餐,便忽闻桃红在院子里扬声呼唤。她不需要出去看也知道来人肯定是唐奕世子大爷,因爲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让桃红兴奋的大呼小叫,让暗七没有现身阻挡,还有,除了他之外又有谁知道她人躲在这里?   「跟他说我没空招呼他,让他自己找地方坐,再一会儿就能开饭了。」她扬声回道。   「你还真的是愈来愈不知分寸,没大没小啊?」唐奕的声音忽然从厨房入口处响起。   她回头看去,确定只有他一人走进厨房,没有其他人跟在他身後之後,这才放心的回了他一句,「难道你要我跟你卑躬屈膝吗?世子爷大人?」   他失笑的摇了摇头,道:「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随你怎样都行,我只是怕你太习惯,哪天有旁人在你也这麽随便那就完了。」   「我会注意。」璩心宁愣了一下点点头。的确,在这个小院待久了,每天只面对桃红,偶尔再加上暗七两个人,她的随意都快要习惯成自然了,得稍微上紧发条下才行。   「你在做什麽?好香。」他深吸一口气,一脸期待的问。   「泰式料理。」   「椒麻鸡?」他双眼一亮。   「还有薄片沙律、冬粉鲜虾汤、辣炒猪肉、糖醋排骨和酱炒青菜。」她说。   「我今天来的还真是时候。」他迫不及待的想尝,开心道。   「你今天怎会来?成功甩掉那些有威胁的眼线了?」她问他,双手始终忙碌着,没有片刻停顿。   「只有八成的把握。」   她一呆,奇怪的转头看了他一眼,「我以爲你会等到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後才来这里。」   「本来是这麽打算,但你每天都在这里引诱我,要我怎麽坚持到底?」他控诉的回道。   「我哪有引诱你?」她反射性的跳起来叫道。   「每天在这里做各式各样的美食料理,那不是引诱我来是什麽?」   「强词夺理。」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从你受伤到现在,我都饿了两个月了,求夫人行行好,赏点吃的给爲夫。」他求道。   「谁是夫人,谁是爲夫呀?」她有种炸毛的感觉。「麻烦你先把你的後宫处理干净再来讨论这事,现在八字都没一撇,你少乱叫。」她瞪眼道。   「只要我能处理干净,你就会点头嫁给我?」他立刻问道,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她。   「只要你能处理干净,同时答应坚守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我会点头。但是你确定勤王和王妃会同意你娶我吗?」她忽然想到还有这道关卡要过。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只要记得自己的承诺就行。」他信心十足的说,忍不住伸手将她拉进怀中,拥着她半发誓半威胁的对她说:「如果你敢食言而肥,就算用绑的我也会把你绑上花轿,擡进勤王府嫁给我。记住了吗?」说完,他忽然低下头在她唇上亲吻了一下。   「喂,我在煮菜。」她轻愣了一下,脸红的挣紮,觉得脸渐渐热了起来,身体也一样。   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上辈子也没有,因爲上辈子的她整个人都沈浸在料理和工作间,根本就没时间也没机会谈恋爱,没想到穿越到这里却尝到了恋爱的滋味。   感觉心跳得好快,既羞龈又开心,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   不过……这是什麽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然後猛然睁大双眼将他推开,转头惊叫,「烧焦了啦!糖醋排骨烧焦了啦,都是你害的!」真是耻辱啊,她堂堂百尝鲜的二厨竟然还会把东西煮到烧焦,真是太丢脸了!   「这麽多道菜,少一道也没关系。」他干笑的安慰她。   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後朝他开口求道:「拜托你去外面等,别在这里打扰我做菜。」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几十年没见了,就不能让我站在这里聊表一下相思之情吗?」他挑眉道,又有些委屈。   「可以,如果你待会儿想吃烧焦的菜的话,你就继续站在这里没关系。」她瞪眼。   「原来我对你的影响力如此巨大啊,我这才知道,真的好开心。」他恍然大悟,眉开眼笑的看着她说,语气中充满了欣慰。   她无话可说,脸却微微泛红了起来。这家夥真的是……   「快点出去啦。」她板起脸赶人。   「是。亲爱的,我到外头去一边等你一边想你,你别让我等太久,免得我相思成灾喔。」说完,他还三三八八的送了一个飞吻给她,这才转身离开。   璩心宁无法遏制的喷笑了出来,实在是无法想像上辈子那个难伺候的臭脸奥客也会有这麽调皮的一面,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呃,这句话可以用在这里吗?管他的,反正她真的、真的好开心他也在这里,并且还一心一意的想娶她爲妻,和她相依相偎的过一辈子。   她真的、真的好开心!   「璩姑娘,王爷要见你。」   小院里突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桃红和暗七都没有阻止,只是一个一脸着急的看着她,一个始终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麽,就这样立在一旁看来人这样对她说。   「王……爷?」   「勤王爷。」   她想也知道,只是不懂王爷大人怎会突然要见她,见她是想要做什麽或说什麽?还有,他们是怎麽知道她在这里的?唐奕知道这件事吗?是他告诉勤王她人在这里的,还是……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暗七一眼,然後点头举步往门外走去。   「你们俩也一起走。」   听到这句话,璩心宁心里顿时一沈,这是不让他们通知唐奕的意思吗?勤王到底想做什麽?   一路上璩心宁都在琢磨这事,心想着如果勤王并非带着善意而来,欲将她送走、监禁或根本想除之而後快的话,那她该怎麽办?她想了又想,悲哀的发现在这时代里,没有身份地位的她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生死不由她。   既然无法改变也无力反抗,她想再多都没用,只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所以在抵达目的地,面对勤王时,她面色从容,整个人完全是平静且冷静的,没有一丝局促不安。   「民女璩心宁,见过王爷。」她恭敬的弯腰行礼。   勤王对于她平静自若的反应感觉有些讶异。   「你不害怕吗?」他沈声问。   「民女并未做出任何触犯国家律法之事,亦不知王爷突召民女前来是爲何事,民女问心无愧自然不需感到害怕。」她不卑不亢的回道。   「好个问心无愧。」勤王冷哼一声。「你勾引我勤王府世子爷,企图以平民之   身高攀勤王世子,谗言奉承、阿谀讨好我儿,将他迷得神魂倒颠、枉顾人伦忠义,连爹娘、世子之位都可以抛弃不要,只爲了娶你爲妻,你现在还敢说你问心无愧吗?!」   勤王显得怒不可遏,但璩心宁只有「哇」的感觉,觉得唐奕还真是有决心、有魄力,但是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之前毒死猫的事件都还没解决,他这麽快又把她给抖了出来这不是害她吗?   还说他会解决,这就是他解决的办法吗?抛弃爹娘和世子之位和她双宿双飞?他是不是忘了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个人权主义泛滥过头的现代呀?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人权好吗!   「请王爷明察,民女绝无像您所说的谗言奉承、阿谀讨好世子爷,更无怂恿世子爷抛弃世子之位,这对世子爷无一丝好处,对民女来说亦是如此。」她平静地说。   「你的意思是,如果唐奕失去世子之位,你便不会再想嫁给他?」勤王眯起锐利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民女身份低微,世子爷要民女怎麽做,民女便怎麽做,不敢有违。」   「哼,你也知道你身份低微,勤王世子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觊觎的,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离开京城永远别再回来,二是被囚禁至老死,你要选择哪一个?」这还用问吗?她年纪轻轻只有十五岁,囚禁至老死不就要被囚禁个五、六十年,她又不是呆子,还会选择二不成?   况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不定过了五年、十年後,她在外地打拚事业有成,衣锦荣归,到时候说不定就是别人来高攀她了,她还真稀罕王府不成?规矩一堆,勾心斗角的女人一堆,没一天能让人安心、省心的,她还真不稀罕。   想罢,她开口道:「民女选择离开京城。」但绝不会永远不回来。她在心里坚定的补了一句。   「很好,识时务者爲俊杰。」勤王满意的点头,接着便朝门外喊道:「来人!」   「恳请王爷能给民女一点时间与亲友道别。」她求道。   「你想去哪儿和谁道别,只要告诉护送你的人便可。」   意思就是从此刻起,她的一举一动都将受到监视,直到她远离京城爲止,她想见唐奕或是想传递什麽消息给唐奕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就对了。可惜她想见的根本就不是唐奕,而是芸姨。   她想劝芸姨跟她一起走,一方面两人在一起能有所照应,另一方面她毕竟不是这时代的人,有生长在这时代的芸姨陪在她身旁,她才能安心些。   「谢王爷。」她说,犹豫了一下又接着开口道:「民女斗胆,再求王爷一事。关於暗七和桃红——」   她话未说完便被勤王的冷哼声打断。   「那两名暗卫不是你能想的。我勤王府的暗卫也就十指之数,本王派了五个给那不孝子是爲了保护他,他倒好,五名暗卫他竟然就派了两名到你身边。」勤王说得一脸忿忿,完全就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璩心宁有些惊愕,她完全没想过倔强、可爱和她同龄的桃红竟然和暗七一样也是一名暗卫,她也未免太能装了吧?欺骗性好大!   不过唐奕倒是真的让她好感动,她从没想过暗卫的存在是如此难得,他只拥有无爲而已,竟就派了五分之二来保护她,他真的很在乎她,对她好好,让她一想到将来可能会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她就好想哭。   她实在好讨厌这个有尊卑、贵贱、门第之分的时代,真的好讨厌!   「王爷误会了,民女只是想请王爷不要将罪累及暗七和桃红,并代民女将他们俩送还世子爷如此而已。民女告退。」说完,她朝他躬身行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小姐。」   一直站在外头等待的桃红一见她出来,便朝她担忧的轻唤了一声,一旁的暗七虽没有说话,但眉头却是拧着的。   「你们俩回世子爷身边吧,就此别过,有缘自会再相见。」她对他们俩微笑道,然後挥挥衣袖,潇洒离开。   她的穿越人生现在才要开始,真正的开始,真正的精彩。   她想要的精彩不是这种精彩啊!   「啊啊……啊……」璩心宁坐在狂奔的马车中惊声尖叫。   事情是这样的,见过勤王之後,她依然由到曲巷小院带她来见勤王的两名护卫送出城,在出城前她去了趟芸姨那儿,简单说明了自己的处境与来意後,林芸娘二话不说立刻就点头说要跟她走,令她感动的红了眼眶。   她简单的打包行李,原本还想麻烦街坊邻居帮她处理房子和绣品的事,却让那两名护卫给制止,说了句他们会处理便催促她们上马车。   璩心宁爲此感到极爲不悦,便故意刁难说她还有东西留在曲巷小院中要回去拿,怎知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早将她放置在小院的私人物品,包括衣裳、饰品和几锭银子几枚铜钱,一文不差的全收拾好在马车里了。   她不想回璩家,因爲她对那家人没半点感情。   於是,没别的去处,她们只好上路。   第一次坐马车的兴奋感很快就没了,因爲其实并不舒服,尤其是在出城之後,不过第一次离开京城到别处,璩心宁还是显得有些期待,好奇的从车帘缝隙不断往,心想着不知道她们将会前往何处。   马车行了一个个多时辰,她看腻了外头的青山绿水,转头与芸姨聊天,问她去过什麽地方,看过什麽令她难忘的景致之类的,然後变故突至。   马车突然加速,像疯了一样往前冲去,她和芸姨瞬间被颠得东倒西歪、七荤八素,不知出了什麽事了。   「护卫小哥,发生了什麽事?」林芸娘迅速冷静下来,抱着尖叫不已、被吓坏了的璩心宁朝前头驾车的护卫扬声问道。   「有盗匪,你们坐好!」   护卫话声一落,驾了一声,拚命的驱策马儿往前跑,除了他赶马与马车疯狂行走的声音外,依稀可听见有人在後头骑马追赶他们的声音。   璩心宁已不再尖叫,她刚刚只是被吓到了,毕竟她从没遇过这种事,失控一下也是情有可原。冷静下来之後,她不由自主的掀开车帘往後看去,对盗匪感到有些好奇,不料却见对方竟全是蒙面的黑衣人。   这时代的盗匪难道还有制服吗?这绝对不是盗匪!她顿时领悟,一颗心倏然沈了下去。   是谁想要她的命?   勤王吗?不,如果是他,在前方驾马车的护卫就不会这麽拚命了。   那麽,是王府中想利用她来让唐奕难过的人吗?肯定是。但问题是,那些人怎会知道她今天离开京城,走的又是哪条官道呢?   「他们要追上来了。」林芸娘面无血色的说,一只手因紧张或害怕将她抓得好紧。   「芸姨,对不起,是宁儿拖累您了。」她歉然的说道,後悔根本不该带芸姨一起上路的。   「你在胡说什麽,这又不是你的错,即使是你的错,芸姨也绝对不会怪你的,傻孩子。」   说她傻,她才傻好吗?都快要被她害得没命了,竟然还说不会怪她。璩心宁的鼻头发酸,眼中微潮,真的觉得好抱歉又好难过,便伸手抱紧她。   「别怕,别怕,有芸姨在,宁儿别怕。」芸姨反手将她拥紧,虽然自己也怕得发抖,仍不忘柔声安抚着她,让她眼眶中的泪水终於忍不住刷的流了下来。   突然,马车外传来了铁剑交击的声音,以及一片混乱的叫喊声与咒骂声。   璩心宁缓慢地擡起头来,被泪水浸润的双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与小小的希望。外头又来了一批人马吗?是谁?来救她的,抑或是另一批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有心人士,然後不小心两方狗咬狗?   她的疑惑过没多久便获得解答,原本狂奔而行的马车速度逐渐减弱,慢了下来,好像在等人。驾车的护卫这麽有把握後来者必能胜出吗?   「马车好像慢了下来,咱们脱离危险了吗?」林芸娘忐忑不安的问。   「可能。」但不确定。她在心里加了这麽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後方传来一串马蹄声,他们的马车也在驾车护卫的控制下,「嘘」的一声停了下来。   璩心宁还来不及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偷看来者何人,前方供人进出的车帘已被扯开,唐奕赫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从没想过来人竟会是他,眼眶一热,视线整个模糊了起来。   唐奕迅速跳上马车,也不管马车内还有个林芸娘,情不自禁的将她拥进怀中,着急的问道:「你受伤了吗?哪里痛,告诉我。」   「我没事。」她将脸埋进他怀里,沙哑的摇头道。   听见她的回答,他整个人顿时呼出了一口大气,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真怕自己会来不及,怕她又会受伤。   上回在王府中她因杖刑差点被打死的事仍令他自责不已,余悸犹存。他永远忘不了她像只破碎娃娃般不省人事、血肉模糊的躺在地板上的模样。   他这辈子从没那般愤怒,原本他对这时代杖责奴仆之事相当反对,并暗自发誓。   自己绝对不这麽做,但是那天他真的气疯了,不让那些人也尝尝她所承受的痛苦他绝不甘心,因此才会勃然大怒的惩处所有参与者。   那次的举动他不无以儆效尤之意,希望能达到杀鸡儆猴之效,不料驱了小狼却引来了老虎,他在无奈之余只能将她送出王府。   以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他觉得他们俩都还相当年轻,有时间和那个幕後主使者耗,收集好所有齐全的证据再将对方一步将死,让那人百口莫辩、永无翻身之日,这才是他所希望的。   可惜王爷大人却没那个耐心,从得知有人欲加害他这位世子之後,便怒不可抑的一心一意想揪出背後的藏镜人,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将脑筋动到璩心宁身上,拿她当诱饵。   这件事让他非常生气,他都已经明白清楚的向他表明过她对他的重要性了,他竟然还明知故犯,用这种方式挑战他的容忍度?既然他想知道,那就让他一次明白个够。   「等我一下,我先处理件事。」他松开她,低下头来柔声说。   「好。」虽然有一堆问题想问他,璩心宁还是乖乖地点头。   他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这才转身跳下马车。   外头,黑衣蒙面者已一一俯首,三个重伤的呻吟着倒在地上血流如注,两个轻伤者被五花大绑的按跪在地上。他的五名暗卫只有一名受到轻伤,并无大碍,伤较重的是那名与璩心宁他们同行的其中一名护卫,桃红正在爲他包紮。   「暗四。」唐奕开口,驾马车的那名护卫立即来到他面前。   「王爷安排的人马距离这里还有多远?」他问。   「回世子爷,大概还有一刻锺的距离。」暗四低头答道。   「你认爲倘若我们没能及时赶到,你们能在这一刻锺安然无恙的抵达那里吗?」他再问,声音冷漠的令人不寒而栗。   暗四低头无语,是他们计算错误。   「这些人你带回去交给王爷,既然王爷这麽迫不及待想揪出幕後主使者,那麽处置的事便麻烦他,若需要更多的证据,暗十那里有。暗十,你跟他们一起回去。」   「是。」暗十恭敬的应道。   「暗八。」唐奕将目光投向正爲受伤护卫包紮伤口的桃红,後者不由得浑身一仅,缓慢地直起身来,转身面向自己的主子。   「你也跟他们一起回去,回去当王爷的暗卫,我身边不需要背叛者。」他冷漠无情的说。   暗八低下头,无话可说,因爲璩心宁所住小院的藏身之地正是她透露给王爷的。   唐奕再度将目光转向暗四,冷淡的说:「暗四,替我转告王爷一句话,就说在威胁尚在、危险未尽除之前,我暂时不会再回王府居住。」   「世子爷……」暗四想说什麽,却让他挥手打断。   「你们走吧,别再惹我生气。」他冷淡的说。   暗四还想开口,却看见暗六、暗七与暗九不约而同的对他摇头。   他们几个跟在世子爷身边已有一段时间,对这个外表总是笑脸迎人,暗地里却吃不下睡不着的世子爷已经有些了解,若真当他还是一年前那个浪荡不羁的纨裤世子的话,你会连自己是怎麽死挤的都不知道。   而暗六、暗七和暗九则随侍在唐奕身侧,与璩心宁、林芸娘继续顺着官道前行,离京城愈来愈远。   唐奕陪璩心宁和林芸娘一起坐在马车里,由暗七驾着马车,暗六策马随行的在一旁保护着,暗九则先行一步前去安排各种事宜,他们一行五人正朝着凉州前进。   由於林芸娘的存在,唐奕和璩心宁没办法畅所欲言,只能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刚才所发生的事,以及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   听闻那些蒙面歹徒竟真是冲着璩心宁而来,林芸娘吓白了脸。她愈听他们俩的对话,知道的愈多,脸上神情也愈显担忧与复杂,整个人眉头紧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正与唐奕相谈甚欢的璩心宁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全副注意都放在唐奕身上。「你这样离家出走,难道不怕王爷在一气之下真废除你的世子之位吗?」她低声问他。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说的轻巧,没了世子爷光环与权势,你以爲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吗?这时代权势大於一切。」她有感而发。   「就算没了世子爷的光环,我仍是勤王的嫡长子,这个身份是不会变的,至於没了世子的权势,我会用其他方法补回来。」他淡然说道,自信满满。   「什麽方法?」她好奇的问。   「不久後你自会知道。」   「现在不能说吗?」   唐奕瞟了瞟一旁的林芸娘。   璩心宁无声的轻叹一口气,也只能作罢,但却因他这一瞟发现芸姨好像有些奇怪。   「芸姨,您在想什麽?」她靠向她,亲昵的伸手勾着她的臂弯问道。   林芸娘猛然回过神来,却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然後又转头看了看唐奕。   「怎麽了,芸姨?世子爷不是外人,您想说什麽就说什麽,没关系的。」她柔声道。   闻言,唐奕配合的对林芸娘微微一笑。「需要我到马车外头回避一下吗?」他问道。   璩心宁看着芸姨,让她做决定。   林芸娘立刻诚惶诚恐的摇头,以她平民百姓的身份怎敢对世子爷的去留存有意见,更何况有些关於宁儿的问题她还得听听世子爷的答复。   「芸姨,世子爷其实很好相处,您有什麽话就直接说没关系,不需要担心冒犯,也不必如此拘礼。」璩心宁柔声安抚她,这时代的老百姓对于达官贵人总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感。   「宁儿说的没错。」唐奕微笑的点头附和。   林芸娘点点头,又深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鼓足勇气开口说话。   「民妇斗胆,请问世子爷对宁儿是怎麽想的?」   唐奕笑了笑,看了璩心宁一眼,这才开口道:「她很合我心意。」   「据闻世子爷家中美妾无数,宁儿出身低微,长相也不特别美,之前还在王府中当过厨娘。敢问世子爷,不知您看上了宁儿哪一点?」芸姨再问。   「她,与衆不同。她,无可取代。」唐奕嘴角微扬。   璩心宁忍不住微笑,睨他一眼。   「所以,世子爷欲纳宁儿爲妾吗?」林芸娘沈默了一下,眉头紧蹙的问。她并不看好这门亲事,世子爷的身份可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高攀的,就算进了门,以宁儿的性子又怎斗得过那些比她早进门的姨娘呢?再加上宁儿又没有娘家做爲後盾,即使在王府里受了委屈或冤枉也无人可以替她申冤,听她诉苦,光想到这些,她就忧心忡忡。   「不,我欲娶她爲妻。」   「什、什麽?」林芸娘顿时被他说的话吓得目瞪口呆,还以爲自己听错了。   「世、世子爷,您、您刚才说什麽?民、民妇没听清楚。」她结结巴巴的问。   「我会娶宁儿爲妻,明媒正娶。」唐奕坚定的说。   「这怎麽可能呢?」她脱口反驳,还不断地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我会让不可能变成可能。」唐奕神情坚定,语气平和的说。   「即使这样也不可能。」林芸娘继续不断摇头,有些喃喃自语的道:「世子爷您是什麽身份,宁儿又是什麽身份,你们俩门不当户不对……」   「宁儿身家清白非贱籍,又何来不当不对之说?」唐奕直接打断她,语气已有些不悦。自家人都瞧不起自家人,这算什麽?   璩心宁白了他一眼,转头安抚的对芸姨说:「芸姨,您不必烦恼这件事,宁儿已经跟他说了,宁儿只愿接受一夫一妻,倘若他连家里那堆妾室和通房都没办法处理干净,宁儿也不会与他成亲的。」   「宁儿?你别乱说话!」林芸娘被她大不敬的话语吓得脸色发白,迅速跪下求道:「世子爷恕罪,宁儿自小失恃,後娘杨氏又不待见她,疏於教导,才会在此胡言乱语,您大人有大量,请原谅她这一次,民妇以後定会好好教导她的,请世子爷饶命,请世子爷恕罪。」   璩心宁有些傻眼、无奈又感动,伸手将她扶起,柔声对她说:「芸姨,别这样,您先起来。唐……世子爷并没有生气,这是他亲口许我的承诺,虽不合礼教,但却是他的一片真心——当然也可能是甜言蜜语,您只需要这麽想就好,不必担心。」   唐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在林芸娘偷瞄向他时,又迅速恢复一脸亲和无害的笑容。   「况且,」璩心宁忽然靠近林芸娘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声道:「您不是不希望宁儿嫁进王府吗?这可是拒绝的好理由。」   林芸娘震惊的转头看她,璩心宁却调皮的对她眨了眨眼睛又吐了吐舌头,让林芸娘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胆大妄爲又调皮的小姑娘,就是那个被後娘欺负虐待多年,却始终不敢吭声或反抗的小丫头。   这丫头在这半年多来变了好多,变得她都快要认不出她,以爲她是别人冒充的了。   但是比起以前那个畏畏缩缩又沈默寡言的孩子,她更喜欢眼前这个变得自信又活泼,总是对她芸姨长芸姨短的丫头,喜欢她对她的依靠,喜欢她偶尔的撒娇,更喜欢她将她当成亲人、家人般对待,让她不再有一个人孤伶伶的感觉。   这丫头虽不是她所生,但就像她的女儿一样。   所以,她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她,竭尽全力的让她不受伤害,即使是要她与勤王世子或是整个勤王府对抗,她也绝对不会退缩的。   「不管将来会如何,芸姨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她慈爱的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对她说。   「芸姨,有您在我身边真好。」璩心宁情不自禁的拥抱她,喉咙微哽的对她说。   唐奕在一旁微笑看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勤王,他除了八股一些之外,其实也是个用心良苦的好父亲。至於八股……他们现在就身处在封建制度的古代里,他又怎能怪他八股呢?   算了,下回见面再和他好好的谈吧,这次的事就暂时不和他计较了,毕竟宁儿也没有真的受到什麽伤害。   嗯,就这麽办吧。      第八章   抵达凉州後,璩心宁没花多少时间就明白唐奕所说的「就算没了世子爷的光环,他仍会用其他方法补回」的意思了。   他们到达凉州之後的落脚处不是客栈也不是临时租赁来的宅院,而是一个有着大庭园,园中有假山奇石,葱茏佳木,名贵花卉,小桥流水,曲径长廊,还有赏花亭、听鸟阁、观莲塘等等,简直让人目不暇给的富贵名园。   这座瑄名园是唐奕的私人産业,是已故勤王妃留给他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除了一座富贵名园外,他名下还有许多商店,例如绸缎庄、茶叶店、古董店和酒楼等等,这些也全都是已故勤王妃留给他的。   以前的世子爷唐奕只懂守成,但换成今日的唐奕,他若不好好利用手上这些   可以赚钱的商店,他便枉爲奸商……呃,经商高手了。在二十一世纪时,他便是一个纵横商场的奇才,在商界有翻云覆雨之能,到这麽一个就商业来说可谓纯朴的世界,他若做不到点石成金,真的可以一头撞死。   所以,听说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他名下商店的获利已较往年成长一倍,而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他以「谦云」爲名的商行早已在凉州、齐州、宗州这三大城遍地开花,犹如黑马般席卷整个商界。   从明白他穿越到这儿一年多来总共做了多少事之後,璩心宁就一直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他,看得唐奕心里发毛。   「你干麽一直这样看我?」   「百尝鲜老板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奸人。」她早知道奥客是老板的朋友,也听说了他的一些事。   「什麽奸人?」他哭笑不得。   「正所谓无奸不成商,你若不是个奸人,在商业上又怎会有这样的才华和头脑?这就是奸人最好的证明。」她说完还点了点头,一脸赞同的表情。   「胡说八道。」唐奕笑骂一声,「那家夥只是嫉妒我赚的钱比他多而已。」   「唉,谁不嫉妒?我也很嫉妒呀。」她哀声叹息的说。   「你有什麽好嫉妒的?等你嫁给我之後,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他诱惑的对她笑道。「你什麽时候要嫁给我?」   「你的後宫什麽时候处理干净?」她不答反问。   「快了。」   「喔?」他这个回答让她眼睛一亮,整个精神和兴趣都来了。「真的吗?你怎麽处理的?还有,你人又不在京城,要怎麽处理那些後宫嫔妃?你可别骗我。」   「什麽後宫嫔妃?」他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的白眼道。   「总之就是那些女人,你快点说。」她催促他。   「其实没你想像得复杂,不守妇道的直接卖掉就行,其他的给笔钱遣走,不然就安排嫁人。」   「还可以嫁人吗?还有,不守妇道的是怎麽一回事?」她双目圆瞠,既惊讶又好奇。   「通奸。」唐奕言简意赅。「男人妻妾成群後,大多女人都必须独守空闺,有吟女人会认命,有些女人却不甘寂寞。」   「可是王府戒备森严,怎麽还会有这种事?」   「王府里也有男人。」这些日子他没有停止过这件事的调查。   璩心宁张大嘴巴,无声的发出一个「哇」字,真是叹爲观止呀。她还以爲古代的女人个个都是遵从三从四德的贞洁烈妇,没想到原来也有这种事啊,真是长见识了。   「如果有人想留下来怎麽办?」她问他。   「威胁利诱,由不得她。」   「你真狠。」她下了评语,突然有些同些那些女人。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他说。   「是。但是你还是好狠。」她点头道。   他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看着他的神情,她没忍住,被他逗笑了。   突然间,门外传来一声低沈的禀报。   「爷,王爷来了。」   他们俩不由自主的对看一眼,璩心宁一脸无辜,唐奕一脸无奈。   「该来的总是会来,你去面对吧,我去厨房做菜,晚点帮你压惊。」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的说,但脸上洋溢的却是落井下石的笑脸。   她小奸小恶的模样让唐奕看了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惩罚性的狠吻她一番。当他擡起头时,两人都因这个热吻而喘息不已,情愫萌动。   璩心宁红着脸,槌他一记又瞋了他一眼,故意道:「你真有恋童癖呀,我只有十五岁而已,你竟然还啃得下去?」他刚刚的确对她又吻又啃又咬的。   「心理年龄不需要说,至於身体年龄嘛……」他的目光往下移到刚才亲热时,被他扯松的上衣领口内露出来的那一小块肤若凝脂、柔腻光洁的酥胸道:「看起来「的不只有十五岁。」说完,还忍不住手痒的伸手轻抚而过。   「大色狼!」她瞋眼叫道,立刻伸手压住领口,却因两人的动作纠缠,反倒不小心将她的衣领扯得更开,露出更大片的凝脂肌肤,然後在那片光洁的肌肤上突然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痕,就像是瘀伤一样。   「这是什麽?你受伤了吗?」唐奕眉头轻蹙的问。   璩心宁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左胸上方靠近腋下处那块紫青色的胎记,摇摇头道:「没有,那是胎记。」   「顔色有点惊人,就像刚撞到的瘀青。」他说。   「形状更惊人。」她微扬起嘴角,眼底忽然闪过一抹狡黠。   「什麽形状。」   「心形。」她咧嘴一笑,蓦然将衣领往下拉,露出完整的胎记与半露在肚兜外的酥胸给他看一眼,再慢慢地把衣服拉上,然後脸上带着一抹醉人的微笑,看着眼神都变了的他,柔声提醒道:「勤王爷还在等你呢,你还不快点去。」   唐奕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又呻吟一声。「你这个妖精。」   她笑得万分欢快,赶苍蝇似的对他挥手道:「快去,快去。」   「你等着,等到洞房花烛夜那天,我会报复的。」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狠狠地撂下这句话之後,这才起身离开书房前去见勤王。   璩心宁又待在书房里独自笑了一会儿,这才整了整衣裳,确定看不出什麽之後,走出书房,前往厨房履行她刚才所说的话,着手爲他做压惊大餐。   真不知勤王这回来是爲了什麽事,又会出什麽难题来爲难他?真是可怜。   来到勤王爷所在的观莲塘,就见他凭拦而坐的静望着莲池,总管和两名丫鬟身体僵硬的恭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唐奕先上前恭敬的行了礼之後,才开口问:「父亲怎会到凉州来?」   「我不来凉州何时才能见得到你?」勤王转头看他,不悦的冷哼一声。   唐奕朝总管和两名丫鬟挥了挥手,三人恭敬的行礼之後,迅速而安静地退了下去。等三人都离开之後,他才开口回答勤王爷的问题。   「父亲若想见孩儿,只需派人来说一声,孩儿自当会回京城见父亲,只是见面的地方可能必须安排在王府外头。」他笑了笑道。   「你——」勤王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会儿,终於长叹了一口气,问他:「你希望我怎麽处理这事?」   「孩儿不敢有意见,全凭父亲处置。」   「我会让唐明去南江别府落户,同时废除他承袭的资格,永不立他爲世子。」勤王沈默了下,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   从暗四带回去的黑衣人身上,以及由暗十提供的许多有凭有据的证人与证据,他终於知道想谋害他勤王世子的凶手是何许人了。   答案揭晓之後,他既震惊又难以置信,甚至还一度拒绝接受,但这件事既然关系到儿子的性命,便由不得他感情用事。   於是他布局,设下陷阱,等人自投罗网。   他多麽希望自己的心血能白费,就这一次计划失败,白忙一场,但当那道熟悉的身影走进他的视线时,他便知道自己错了,错信了那个女人二十年。   他的继妃,那个向来温柔贤淑,对他的嫡长子宠爱有加,将王府内务打理得有条不紊,将他的儿子视爲己出的女人,竟然是她,竟然真是她?!这个可怕的女人!郑氏是他勤王的王妃,有一位尚书兄长,还有整个郑家做爲後盾,他若想废妃,牵涉范围太广,令他不得不三思而行。他想,郑氏之所以会如此胆大妄爲,大概也因爲有此依恃吧。   郑氏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坐上世子之位,既然如此,他便断其希望,让她的孩子永无继承世子之位的可能。   父债子偿,母债亦如此。唐明要怪只能怪自己拥有一个野心勃勃又狠毒的母亲。   其实唐明也是他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麽做他也很心疼。但唐明到南江仍是可以好好的活着,他若不去,唐奕便有可能会死,而他绝不会坐视这事发生。尤其是在观察过唐奕这一年来的所做所爲之後,他更不容许有人威胁到他勤王世子的性命。绝不容许!   唐奕听闻他的决定後,表情不变,沈默不语。   「爲什麽不说话?」勤王问,对於这个嫡长子他真的是愈来愈看不透了。   「既然父亲已做了决定,孩儿不敢违逆,自是无话可说。」唐奕恭敬道。   其实他想过,也知道废妃有点不可能,因爲兹事体大,但是直接拿二弟唐明开刀这决定还真是有点吓到他了。他这位王爷父亲很有魄力啊。   「你打算什麽时候回王府?」解决了这件烦心事後,勤王问道。   唐奕沈默了一下,不答反问的开口道:「父亲,关於孩儿与宁儿之事……」   「她不适合。」勤王沈声打断他,「况且你不是曾对我承诺过无纳她之意吗?」   「对,孩儿无纳她爲妾之意,却有娶她爲妻之心。」   「爲妻更不适合。」勤王蹙起眉头,斩钉截铁的说。   「敢问父亲,所谓的适合指的是家世名气吗?例如——」唐奕停顿的看了勤王一眼,缓声道:「母亲身後的郑家?」   勤王倏然抿紧了嘴巴,露出了些许愤怒与难堪的神色。   「别以爲我向来由着你,你便可如此没有规矩。」他沈声怒道。   「孩儿从未这麽想过,只是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想问父亲,倘若母妃当年未因病而逝,您还会娶侧妃,纳其他妾室吗?」   勤王一愣,没想到儿子会问他这麽一个问题。如果瑄儿没死,他还会三妻四妾吗?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不会。」   「爲什爲?」   看着长得与自己相似,唯独那双眼睛却极像其母白瑄的嫡长子,勤王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恍惚。他转头看向莲塘里的莲花,低沈而缓慢地开口。「瑄儿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人,聪明伶俐、蕙心兰质,总有惊人的奇思妙想。我拿兰与她相比,她却告诉我相比於兰,她更爱莲。她说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唐奕一阵傻眼,这、这、这不是周敦颐的爱莲说吗?怎麽会从白瑄口中说出来?这里并不是他们曾听说过的任何朝代,怎麽会有人知道爱莲说?   难道——   难道说,唐奕的生母也是一名穿越者?和他与璩心宁一样?!   唐奕太震惊了,震惊到呆滞、傻眼,完全说不出话来。还好,勤王爷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他怪异的反应。   「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她却从不这麽认爲,还总是说自己很笨,经常把我逗笑。」勤王微笑着说,像是想起了什麽。「和她在一起我从不会觉得无聊,只会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或时间不够……不够用来陪她。这样我又怎还会有心思去想处侧妃纳妾室之事呢?」   说完,他看向自己的嫡长子,希望儿子能明白他母妃的特别,以及在自己心中一直有着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地位。   「孩儿终於明白母妃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是有多麽的与衆不同,无可取代。」唐奕然後目不转睛的看着勤王说:「那麽父亲是否也能理解孩儿,理解宁儿对孩儿而言犹如母妃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一样无可取代?」   「你——」勤王被气到差点说不出话来,瞪了他一会儿才气冲冲的说:「我对你母妃的感情是倘若她未死,我可以爲她不娶侧妃,不纳妾室生一守护她、爱护她一人,你做得到吗?如果你做得到,我就不反对这门亲事。」   他这个儿子性好渔色的德性他怎会不清楚?他就不信他有办法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过生活。   唐奕顿时喜形於色,他实在是太开心了!之前他还在烦恼要将後院那些女人全部遣送出府时,要找什麽藉口,没想到才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   重点是,这麽一来,连以後他都不需要再担心勤王或勤王妃会用各种理由要求他再纳新人进门的问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太好了!   「孩儿做得到。」唐奕毫不犹豫的迅速点头,语气坚定不移的说:「孩儿回王府之後会立刻处理後院那些女人,将她们一一遣送出王府。今後除了世子妃之外,将不再对任何女人情生意动,天地爲证。」   瞪着他,勤王被气到无话可说。他实在想不出那个小厨娘到底是用什麽方式将自己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随即他又想起刚才儿子说的话,希望他能理解那姑娘的存在便犹如瑄儿对自己那样无可取代,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他不确定儿子是否真明白瑄儿对他的意义,如果他真明白,而那小厨娘又真对他如此重要的话,那麽自己又如何能反对他对真爱的执着呢?   罢了,罢了。   「即便我答应了,你认爲过得了皇上那一关吗?」他问儿子。   堂堂勤王世子,当今皇帝的亲侄儿,哪家的千金小姐不能娶,却偏偏要去娶一个小厨娘,这简直太不象话!他都可以想像皇上勃然大怒、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父亲无须担心此事,孩儿早已想妥解决办法。」唐奕微笑道。   「什麽办法?」勤王怔然问道。   「此事还得请丞相大人帮忙。」唐奕说。   勤王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嫡长子,实在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竟然说出要请丞相大人帮忙的话?   若要说整个京城里,谁最不待见勤王世子的话,曲丞相绝对是榜上有名。因爲他曾对唐奕寄予厚望,还将襁褓中的宝贝女儿许给了他,谁知唐奕却成了京城有名的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正事一窍不通,简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曲丞相在许了这门亲事之後不久,宝贝女儿便被匪徒劫走,从此了无音讯,这门与勤王府的亲事最後也不了了之。   这事原本该就此了结,怎料这几年却因唐奕成亲之事接二连三受阻,竟有谣传是相府千金死不瞑目所爲,真是把整个丞相府都给气坏了,对唐奕的观感也就愈来愈差。   而今,唐奕想娶妻,竟说要请丞相大人帮忙,这叫人怎麽想得透呢?   「把话说清楚。」看着儿子,他沈声道。   「父亲可知,孩儿多次想娶亲总不成,京城里的百姓们私底下是如何谈论这件事?」唐奕说。   「那些全是一派胡言。」   「没错,孩儿也这麽想。但却有很多人不这麽想,否则以孩儿的身份地位,咱们王府这些年的门坎又怎会没被媒人们给踩断呢?您说是不是?」   勤王眉头紧蹙,没有应声。   唐奕接着说:「丞相大人对那些谣言肯定也是又气又恨却又苦无解决之法,若是孩儿有办法爲丞相大人解除这个烦恼,父亲以爲大人还会拒绝孩儿的请求吗?」   「你有什麽办法解决那些谣言?」   「只要孩儿能顺利成亲,谣言不就能不攻自破?」   勤王顿时哑口无言,沈默着看了儿子一会儿,忍不住好奇的问:「你到底想让曲丞相帮你什麽忙?」   「认宁儿做义女。」唐奕说完扬唇一笑,「丞相府的千金,这样的身份应该就配得起勤王世子,皇上也没理由不允了吧?」   勤王无言以对,被他的嫡长子打败了。   隔日,唐奕便与勤王一同起程回京城,而璩心宁则继续待在凉州等候唐奕的安有。   唐奕回到王府後,第一件事便是将繁花院的女人全部遣送出王府,就像他对璩心宁所说的,不守妇道犯了通奸罪的交给牙婆,安分守己的拿钱打发或安排嫁人,至於不想离开想留下来的,竟然连一个都没有。可见过去那位唐世子有多惹女人嫌难,还挺可怜的。   他所不个知道的是,过去那位唐世子虽浪荡成性,但却从不惹好人家的闺女,也因此抓那些女人才会如此好打发,爲他省去不少麻烦。      第九章   清理完後面那些花花草草之後,唐奕按计划前往丞相府拜访丞相大人。   得知勤王世子唐奕来访,丞相府上至丞相大人,下至门房,脸上皆是说不出的怪异表情。   经通报,唐奕在下人的引领下来到丞相的书房,曲丞相正坐在案桌後头,手捧着茶盏在那边轻轻地吹着,好似没听见他进来的声音,连头也没擡一下。   「小侄给丞相大人请安。」唐奕不在意的向他恭敬行礼,後者终於缓慢地擡起头来看向他。   「听说你找老夫有事要谈,是什麽事?」曲丞相冷淡的开口问道,连座位都没赐一个。   「小侄不请自来是想请丞相大人帮个忙。」唐奕也不介意,不卑不亢的站着答话。   曲丞相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这才以缓慢而冷淡的语气开口反问他,「你与老夫非亲非故,老夫爲何要帮你?」   「因爲这对丞相大人而言是两利之事。」   「两利?」曲丞相轻扯了下唇瓣,露出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丞相大人若是肯帮忙,一利是勤王府将欠丞相大人一份恩情;另外一利则是丞相大人可拨乱反正,让那些只会道听涂说、胡言乱语的人闭上嘴巴,还相府千金遭人误解之清誉。」唐奕缓慢地说道。   「你还敢在老夫面前提起这件事!」曲丞相倏然拍案而起,怒视他的目光犹如恨不得能将他除之而後快。   「小侄深感愧疚。」   「愧疚就给老夫滚得愈远愈好,老夫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滚!」曲丞相怒不可遏的指着房门的方向,朝他咬牙切齿的怒吼。   「丞相大人难道想让令千金永远背负死不瞑目,化作恶鬼,乱人姻缘之恶名吗?」唐奕问。   「你——」曲丞相听他这麽一说,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丞相大人,谣言虽是因小侄而起,但小侄与令千金却同是受害之人。至於受害程度,家父应该比丞相大人还要愁白了头,丞相大人以爲呢?」唐突看着他,以冷静而公正的语气说。   曲丞相愣了一下,眉头紧蹙的想了想他说的话。勤王的确是要比他愁,世子都已经二十好几了,却至今未娶妻,虽有美妾数名,但连个孩子都没有,勤王怎麽可能不愁呢?   至於他,女儿都已经失踪十五年了,至今还在不在这片天空下都未可知,要好声名又有何用,还能让人打听以获得一段好姻缘不成?他只是在迁怒,爲那个他始终忘不了、放不下的可怜女儿,爲夫人的始终不肯放弃,以及自己的无能爲力在生气而已。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已经变凉的茶沾了一口又把茶杯放下。他沈默了许久,终于看向唐奕,缓声的开口问道:「你要老夫帮你什麽忙?」   「谢谢丞相大人。」唐奕喜出望外的立刻躬身行礼道。   「老夫尚未答应你要帮忙。」   「只要丞相大人愿意听小侄说,便有希望。」   「坐下说吧。」   唐奕坐下後,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缓缓将自己的来意与请求说了出来。简言之就是他想娶一位平民姑娘爲妻,担心门当户对的问题让皇上反对,故而想请丞相府认个义女,让两人的身份地位能够匹配。   唐奕同时将这麽做对丞相本人或丞相府有何益处一一点明,分析了出来,以他奸商——不是,是以他上辈子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经验与口才,他相信自己绝对能打动曲丞相。   结果没错,曲丞相的确是被他说服了,却给了他一个但书,要他帮忙寻找那位已经失踪十五年的相府千金,让他听完这个要求之後一整个傻眼。   「怎麽,办不到?」他的沈默让曲丞相挑眉。   「不,小侄深信事在人爲,精诚所至,金石爲开。」唐奕缓慢摇头,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那麽你是答应了?」曲丞相问。多了勤王府的势力帮忙找人,找到的可能性应该能再大一些吧?   「答复之前,小侄是有一事想请教丞相大人。」唐奕说。「若是小侄邀天之幸找到了令千金,那麽小侄与令千金的亲事——」   「老夫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你!」曲丞相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打断他。   的奕顿时有些无言以对,有必要拒绝得这麽决绝快速吗?他也没说想娶他女儿呷……屯……一他是避之唯恐不及好吗?   唐奕笑了笑,没反驳他,只是缓声道:「丞相大人多虑了,小侄只是想确认下大人的意思。事实上小侄已向宁儿允诺过今生绝不二娶,不论是妻或是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喜怒哀乐都将与她过,直到发白齿落,闭眼辞世那一刻爲止。」   曲丞相心里微震,从没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麽深情的话。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他要娶的是他的女儿多好,那麽他此刻可能会因感动而红了眼眶,可惜不是。   「老夫记得你好像有不少小妾。」他有些嘲讽的说。   「已经没了。」   曲丞相轻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现在没了,不代表以後会没有。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子真能痛改前非,成亲之後便与其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他会睁大双眼等着瞧的。   「若能找到人,老夫会以别的身份将她带回丞相府,她曾与你订亲之事将永不提起。」曲丞相开口说。   「小侄谢谢丞相大人成全。」唐奕起身恭敬的向他行礼,随即又坐下安静地沈思了一会儿之後,开口问道:「请问丞相大人,关于相府千金之事,除了当时小姐身上的衣服与襁褓可辨认之外,是否还有什麽特徵?例如胎记之类的?」   「胎记吗?」曲丞相眉头紧蹙,像是在做什麽困难决定般沈吟了好一会儿,这才犹豫地点头,「有,小女身上的确有个特别的胎记,但这关乎到小女的名节——」   「勤王世子唐奕在此对天、地与曲丞相大人发誓,今後若向他人透露一丝与相府千金身上胎记相关之事,将绝子绝孙。」   唐奕突然起身发誓,把曲丞相吓得脸色大变。   「快把话收回去,你怎能发这种毒誓,是想让勤王爷和老夫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吗?」曲丞相一脸严厉的斥责他。   不孝有三,无後爲大。他竟然敢把绝子绝孙这事拿来发誓,真是太胡来了!   「丞相大人无须介怀,小侄敢立下此誓,自然能做到不违誓言,大人请尽管放心。」唐奕平心静气的答道。   「你……」曲丞相表情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叹气道:「你似乎变得和以往有些不同。」   唐奕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仙丞相又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拿起桌上的毛笔,沾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你过来。」他放下笔道。   唐奕应声走上前去,曲丞相则将刚画好的那张图纸拿起来递给他,道:「这便是胎记的位置与形状。」   唐奕看了那张图之後,整个人都呆了,这胎记……这位置……这形状……   老天,这……应该不会这麽巧吧?   曲丞相怒气冲冲的说:「老夫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曲丞相信誓旦旦的说:「若能找到人,老夫会以别的身份将她带回丞相府,她曾与你订亲之事将永不提起。」   所以,在无意间发现曲丞相心心念念寻找了十几年的女儿极有可能就是璩心宁时,唐奕压根连提都不敢提,就怕曲丞相在找到女儿後会翻脸不认人,让他娶不到老婆。因此他决定在成亲入洞房之前,绝对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打死都不能说!   似他将这件事告诉了璩心宁,後者当然不在保密范围内。   城心宁听後觉得惊讶不已,因爲从原主的记忆中,她寻不到任何一丝相关讯息,原主似乎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而不待见她的後娘也从未透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丞相府千金?哈哈,她已经有些期待这件事若成真,她那位从未善待过她的後娘杨氏脸上会有什麽表情了。   爲了表现出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所以他们俩虽好奇答案,却不能派人去查证,因爲这一切都得等他们成亲洞房之後,才会发现,才能有所行动。   总而言之,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成亲。   一切照计划进行,先让相府夫人收璩心宁爲义女,迎进府内居住,勤王府再央了媒人上门求亲,然後定亲。   丞相应了,在经过一连串繁琐的程式,婚期就定在下个月里。   丞相府自然不需要爲璩心宁费心准备嫁妆,因爲唐奕已将「谦云商行」拿来当她的嫁妆,至於一些成亲女方该备有的东西,例如嫁裳、鞋履、被服等等,自有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林芸娘一手操办。不过即使如此,经常被拉来送去搞得团团转的璩心宁也是累得够呛的了。   那一天终於到来,不管是这辈子或上辈子都没嫁过的璩心宁,心情其实是有点紧张的。   结婚生子呢,她不是没想过这事,只是没料到它会发生在这样一个古代世界里。   大红色的嫁衣,厚重的妆容,规整的双凤髻,还有那顶隆重耀眼却沈重的凤冠,这些都不在她的想像里,可现在却全在她身上,还挺有趣的。   不过这只是刚开始,接下来在一连串礼俗的折腾下,她完全忘了有趣,忘了紧张,只觉得好累,觉得到底有完没完,好想将快要把她脖子压断的凤冠拿下来当足球踢得远远的,因爲真的太累人了!   终於送入洞房,璩心宁却无法真正休息,因爲丫鬟和喜娘都候在一旁,让她完全不敢放肆做出什麽惊人之举。   等了又等,新郎官终于姗姗来迟,後头还跟了一群想闹洞房的人,却让唐奕在门外就给轰走了。   新郎官进房後,喜娘对他们说了一堆吉祥话,他挑起她的红盖头,与她同喝合卺酒,之後喜娘还不知道从哪儿抱来一个没长几颗牙,穿着红绫衣,紮着冲天辫的小娃娃放在喜床上,让他在上头又爬又滚的,看得她目瞪口呆又差点没喷笑出来,因爲太可爱也太好笑了。   房里终於只剩他们俩,璩心宁第一时间就把头上的凤冠给摘了下来,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累坏了?不过再累也要先吃点东西才能休息,你今天应该没吃什麽吧?」他有些心疼的问,拉她到桌边坐下,夹了几样应景的小点心喂她吃。   她大方的张口接受他体贴的服侍,然後因感谢而对他柔柔一笑,媚眼如丝,让唐奕不自觉的口干舌燥,心底的火开始蠢蠢欲动。   又喂了她几块糕点,自己也食不知味的吃了一点,他在她摇头说不要了之後放下筷子,再也忍不住的倾身吻她,却只尝到了甜头便被她伸手给推开。   「我要先梳洗,不然我怕你半夜醒来看到我这张脸会惊声尖叫。」她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後伸手从脸上刮下厚厚的一层粉。   唐奕有些难忍,但还是点了点头。事实上就在屋子後头的浴室里,他早已事先命人准备好热水,有想过她可能会需要先梳洗——以现代人的习惯——只是没想到的是自己会这麽急不可耐。   「早替你准备好热水了,来吧。」   他起身牵起她的手往房间後头走去,只见那重重纱幔後竟然有间浴室,还有两个池子,一个正冒着浓浓热气,由玉石砌成的方型浴池,另一个较小的池子则是清澈见底的冷水池,池边还整齐的放着沐浴用品以及干净的衣服,就像现代的汤屋一样,让她惊喜莫名。   「你先出去,我先洗。」她迫不及待的对他说。今天够折腾了,如果能泡个热水澡一定很棒。   「我不介意一起洗。」他说。   「你想的美。」她朝他吐了吐舌头,直接动手将他往浴室外推去。温泉,我来了!   迅速地将脸洗净,净了身,她将整个人浸入热水池里,忍不住闭上眼睛,舒服的呻吟出声。这就是天堂啊。因爲太舒服了,她完全忘了外头还有人在等她,而且重点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没关系,她忘了,还有人没忘就行。   因爲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原因,唐奕在被璩心宁推出浴室後,便直接去了其他地方沐浴,并以最快速度赶了回来。可惜回来之後,却在房里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的新娘子从後面的浴室里出来,他只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哂然一笑的朝後头的浴室走了过去。   热气缭绕,池水静静,美人在前,红顔倾城,肤如凝脂。   「宁儿。」他忍不住沙哑轻唤。   水波荡漾,红顔惊起,脸色嫣然,春光乍现。   他意志力迅速崩溃,走到池边用他浓黑幽深的双眸肆无忌惮巡视着她诱人的身子,她被看得手足无措,全身都不由自主的羞红了起来,却忽闻——「可惜了。」他说。   她愣住,不解他这时怎会突然冒出这麽一句话,难道他不满意她的身材?她不由自主的低头看向护掩在双臂间应该有达到C罩杯的胸部,心想着,难道他的胃口这麽大?才这麽想,便又听闻他以沙哑异常的嗓音继续说。   「可惜不是真的温泉,不然便可以吟上这麽一段「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瞬间,她羞得只想潜进水里去,他却蓦然伸手将她从水中拉起,不顾她的桥羞与挣紮,一寸寸专心而温柔地替她拭干身体,然後在她娇软无力的几乎要站不住时,一把拦腰抱起她往前头的房间大步走去。   红烛,喜床。   鸳鸯锦绣,大红被缛。   赤裸的身体,交缠的肢体。   呻吟渐起,夜渐深。   隔日,璩心宁虽有些爬不起床,想赖床赖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要想在这样一个世间安身立命,就该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   所以她很认命的起床,顺便把一样想赖床的世子爷老公——不是,是夫婿给揪了起来,两人穿好衣服下床後,便唤了丫鬟进来服侍。   璩心宁无法不个注意进门的丫鬟中还跟了一个婆子,直到那婆子拿走床上她初夜的证据之後,她才恍然人悟那婆子进来是做什麽的。她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红。   接下来丫鬟们开始捧着热水、毛巾等陆续走了进来服侍他们洗漱、着装,同时收拾房内。   待整理好一切,新婚夫妻才一同出水月楼,朝王爷与王妃所住的傲梅院走去。   「父亲、母亲,孩儿带媳妇来给你们敬茶了。」走进堂屋,待王爷与王妃落坐後,唐奕直接拉着妻子跪在已事先铺好的跪垫上给长辈敬茶。   璩心宁第一回看见这位勤王妃,只见她一身华贵,是个面容婉约,气质雍容,眉眼柔媚的大美人,看起来最多三十岁的感觉,很难想像她其实已是祖母级的女人,更难想像还是个心思深沈又毒辣的蛇蠍美魔女。   先敬父亲勤王。   勤王对这个儿媳妇的出身虽然有些不满,但儿子喜欢,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所以他只是略微看了新媳妇一眼,便沈沈的应了一声,接过媳妇高捧奉上的茶盏喝了口茶,待她磕完头後,照礼俗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封回赠予她便结束。   换敬王妃郑氏时,四个人完全是各怀心思。     第十章   璩心宁虽不知面色平静的勤王和一脸笑容可掬的王妃两人心里在想什麽,但身旁的唐奕嘴角微扬的表情很明显是嘲讽,而她内心则是充满了不屑的心情,毕竟眼前这个女人曾对她和唐奕都下过毒手,而且还不只一次。   只可惜爲了顾全大局,他们不仅不能拿她开刀,表面上还得继续尊她爲母亲,   王府里的一切内务也得以她说了算。   一想到这儿,璩心宁便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着,有这个满怀恶意的恶婆婆在,她这个小媳妇以後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你既进了王府,以後就要守这王府里的规矩,一会儿我会派个嬷嬷过去教你,该学该会的礼仪你都得学会,免得以後闹出什麽笑话,丢了咱们王府的脸。」王妃喝了口茶後,擡头对她说道。   「母亲,这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平日要管理王府的大小事已够忙了,宁儿是孩儿的世子妃,规矩的事就由孩儿来跟她说吧。」不等她多说,唐奕便已护道。   「我要讲的都是一些女人家的事,这些你怎麽会懂呢?你放心,不会让你媳妇儿吃太多苦的,别舍不得。」王妃笑道。   「即使母亲这麽说,孩儿还是觉得舍不得。」唐奕皮笑肉不笑的对她微笑。   「你这孩子……」   「好了,孩子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去处理,你别管这麽多。」勤王爷倏然开口,一锤定音。   王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难看,而璩心宁只觉得王爷人好好,对他之前不待见她的印象整个大翻盘。   敬完茶,请完安,夫妻俩一同回到松风院。   唐奕愁眉不展,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於下定决心的起身道:「我去趟丞相府。」   「现在吗?」璩心宁愕然问道。   他们的确计划要在他们成亲後,将她身上有胎记之事告知曲丞相,让丞相府自个儿去调查她的身世之谜,但现在就去会不会太心急了一些,他们成亲才一天不到,午时都尚未过呢。   「本来我也打算迟几天再去的,但看刚才的情形却是不提早去不行了。」唐奕叹息,他也想和老婆度度几天无人打扰的蜜月期,无奈时不我与。   「什麽意思?」她听不太懂。勤王妃对她不善是早预料的事,和他提不提早去丞相府有何关联?   「她根本没把你当成我的世子妃看待,而是把你当成府里的下人一样,否则又怎会随便想找个嬷嬷来教育你规矩?她会这样做,一来是对我的仇恨,二来则是你没有有权势的娘家可爲你撑腰。我必须让她知道你非但有娘家撑腰,娘家还是大有来头,大到她郑家也得罪不起,看她以後还敢不敢以长辈的身份找你麻烦。」唐奕哼声道。   「谢谢。」璩心宁感动的说,原来他这麽做全是爲了她。   「谢什麽?你可是我老婆,我在这世界上最亲、最重要的人。」他倾身温柔的吻了她一下。「待会儿让芸姨过来陪你,我会吩咐下面的人不许让任何人到松风院来打扰,直到我回来之前你也别离开这里,任何人传唤都别理。」他交代道。   「王爷传唤也别理吗?」   「我不在时,父亲不可能会单独传唤你。」他摇头。「这是个封建社会,极重礼与法。」   璩心宁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也表示她会听他的话,不管任何人传唤都不离开松风院,直到他回来爲止。   「我会尽快回来。」   他一脸不放心的向她保证,让她忍不住失笑。   「没这麽严重,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懂自保。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这回换她踮起脚尖来亲吻他一下。   告诉我,你是名遗孤,快死的老妇人将孩子交给她时,说你已没了亲人,求他们夫妻俩收留照顾,连你姓什麽叫什麽名字都还来不及说便咽了气,他们才会收养你,还让你跟着姓据。」   「所以宁儿真的不是爹与娘生的孩子?芸姨,您怎麽从来都不告诉宁儿这个事实?」   「有爹有娘有个家,总比当无家可归的孤儿要好。」林芸娘摇头道:「芸姨不知道你亲生的爹娘都还在世,不知道他们一直在找你,如果知道……」   「宁儿可以跟您住,您可以当宁儿的娘亲。」璩心宁说。   「那麽你爹呢?」林芸娘擡头看了她一眼,叹息着道:「虽然你爹他待你总是不冷不热,但终究还是养了你十几个年头,且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一句你不是他女儿的话,连你後娘都不知道你不是你爹的孩子,这让芸姨怎麽说的出口呢?」   璩心宁愣了一下,顿时无言以对。想想也是,原主一直都很尊敬她爹,若芸姨贸然说出这个事实,大概只会惹原主讨厌、生气或怨怼吧?不说是对的。   「宁儿,你刚刚说的曲……曲丞相是真的吗?那个、那个官很大、很大的那个曲丞相?那个咱们之前住过的丞相府里的曲丞相?」林芸娘有些结结巴巴、惊恐不安的看着她问道。   「嗯。」她点头。   「那、那你真的是他们的女儿,是丞相府的千、千金小姐吗?」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还不确定,但听说胎记的位置和形状都和宁儿身上的很像。」她摇头道。   「那……他们要找的女孩多大年纪?」   「孩子未满周岁时便失踪,听说至今已十五年了。」   「跟你的年纪一样。」林芸娘有些怔然,喃喃自语着。   「嗯。」她轻应,意思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宁儿。」林芸娘突然用力的抓紧她,带着一脸的浓浓不安与担忧紧盯着她说:「你爹娘绝不是绑架你的坏人,绝对不是。」她用力的摇头。   璩心宁忍不住失笑出声,柔声对她说:「芸姨,您在担心什麽?宁儿不是一个不明是非、不懂感恩之人,您不必担心。」   听她这麽说後,林芸娘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芸姨不是这个意思,芸姨只是……唉,也不知道该怎麽说……」   「宁儿知道芸姨的意思,芸姨什麽都不需要说。」她拍拍她的手,微笑的安抚着。   「你一直以来都是个好孩子。」林芸娘欣慰的反手拍了拍她道。   她微微一笑,正欲开口便见丫鬟小翠从门外走了进来,朝她福身作揖道:「世子妃,王妃命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璩心宁忍不住轻佻了下眉头,心想她这个婆婆还真是急不可耐,唐奕才离开王府不到两个时辰,她这麽快就来找麻烦了?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一旁的林芸娘却已开口催促她快点去,别让王妃久等了。   她微笑点头,起身离开林芸娘所住的亭兰房,却是朝水月楼的方向走,没去傲梅院那儿。   「世子妃,要去王妃那儿该走这条路才对。」小翠还以爲她刚进王府,对王府的路不熟,所以才会走错了方向。   「我知道。」她应道,仍没改变前进的方向,继续往水月楼走了过去。   回到水月楼之後,据心宁直接进房,准备睡个午觉。昨晚的新婚之夜,她被唐奕折腾了一晚,睡得并不久,一早起来便一直忙到现在,她是真的有被累到。   「我休息一会儿,世子爷回来之前别来打扰我。」她对小翠交代道。   小翠遏制不住的露出愕然与震惊的表情,开口提醒她,「世子妃,王妃正在等您过去呢。」   「世子爷交代过,在他回府之前要我在水月楼候着,哪儿都不许去,女人出嫁从夫不敢有违。你这麽帮我回话就行了。」她摇了摇头,对小翠交代道。   小翠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像是被她的大胆不敬给吓坏了,她也懒得解释,更不需要解释,挥了挥手便将人给遣了下去。   其实她也不想这麽快就和王妃杠上,但她身上真的没有与人勾心斗角、虚与委蛇的细胞,再加上她的地位在王府里本来就矮那女人一截,那女人要找她麻烦根本随时都可以。   说真的,如果她的退让可以获得和谐或平安,又或者能让那女人偃旗息鼓,那麽她会做个听话又乖巧的媳妇,但事实上有这个可能吗?   不。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呢?而且她相信唐奕也不会同意她这麽做,因爲如果他如此希望,那他在出门前也就不会特别交代她不需要理任何人的传唤了。   唉,不知道他什麽时候才会回来?有点想他了呢。   摇头轻笑了下,她脱鞋才上床刚刚躺下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她眉头轻蹙的坐起身,才将脚伸下床穿好鞋,去而复返的小翠已走进她房里,身後还跟了一个之前她在勤王妃那里看过的嬷嬷。   「有事?」她问小翠。   小翠脸颊红肿,眼眶含泪,委屈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低头答道:「回世子妃,王嬷嬷她……」   「世子妃,恕老奴多嘴,您这丫头太欠管教,一点规矩都不懂,竟敢假传世子妃说的话,这目无主子的大胆丫头早晚都会爲王府惹来大麻烦的,您还是将她交给老奴管教一下比较好。」王嬷嬷带着一脸的轻蔑不屑,直接打断小翠,对着她开口。   小翠是璩心宁从瑄名园带过来的,算是她的陪嫁丫鬟,王嬷嬷胆敢在她面前这麽说,便是没将她这个主子看在眼里,奴大欺主果然是真的。   「王嬷嬷,不知你可曾听过这麽一句话?」璩心宁缓缓站起身,微笑着走向她。   「哪句话?」王嬷嬷反射性的回。   「打狗还须看主人。」她皮笑肉不笑的答道,然後手一扬,「啪」的一声,狠狠赏了王嬷嬷一记大耳光。   最後,璩心宁还是跟着王嬷嬷走出了松风院,前去见勤王妃,原因无他,只因她在西市开饭馆的爹与後娘竟然来了?!   一路走向正屋时,她不断地想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爹和後娘他们是从哪儿听判她嫁进王府这个消息的?自从她离开璩家饭馆进王府当差後,他们便再无任何连系,昨儿个她嫁进勤王府时也是以丞相夫人义女的名义被擡进勤王府的,如今知道勤王世子妃她璩心宁的人寥寥无几,她爹和後娘又怎会知道这件事,而且还这麽快就找上门来了?   难道他们原本是想来找璩厨娘的,然後不小心误打误撞得知这件事吗?   不对,如果他们是来找璩厨娘的,只是白来一趟,因爲璩厨娘在毒猫事件後便已失踪,这事不仅在王府内人尽皆知,她爹和後娘应该也早已知道了才对,毕竟王爷曾下令追捕过她,身爲她的家人,他们不可能不被盘查,不可能不知道。   那麽,他们到底爲什麽会突然出现呢?难道是有人特意派人去通知他们来的?   八成是,至於那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勤王妃,只是她实在想不透,她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威胁她吗?或是给她难看?真是搞不懂。   来到厅堂,王妃一身耀眼绣金滚边的背子,雪青色绣花裙,头上珠钗发簪璀璨生辉,高高在上的坐在上座,璩勇夫妻则是一身穷酸,神情怯懦,局促不安的站在下首,连个座位都没有,看起来比王府里的奴仆还不如。   璩心宁见着这画面时,顿时只觉得满心的不爽与愤怒。虽说璩勇对这个收养的女儿向来是不冷不热、不闻不问的,後娘杨氏也从未善待过她,但是他们终究是她的家人,是她名义上的爹娘,王妃这麽做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   她走上前,无视王妃的存在,直接朝那两人开口问道:「爹、娘,你们怎麽来了?这里有椅子,怎麽不坐下来,站着做什麽?来,坐,有话咱们坐下来说。」   「丫、丫头,真——真的是你?」璩勇结巴的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若非她开口唤他爹,他根本认不出眼前这个神态从容,面容柔美,仪态端庄,整个人显得娇贵又自信的美人是他的女儿。   「你瞧,我就说是这丫头你还不信,她就是一个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的丫头,自个儿飞上了枝头做凤凰,就把爹娘弃於不顾,简直就是狼心狗肺。」杨氏蓦然开口眨抑她道。   璩心宁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怀疑这个势利眼的後娘怎会是这样的反应,以她   的个性应该是来巴结她、讨好她以获得好处才对,这样眨抑污蔑她对她有何益处?   益处?   她若愚所思的看向高高在上的勤王妃,接着便看见杨氏猛然下跪,夸张的趴伏於地,义正词严的向那女人高声求道:「王妃,求您饶命,民妇有错,没将女儿教好。这丫头根本就配不上高贵的世子爷大人,她本来就是个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贱丫头,请王妃让民妇将她带走。」   说完,杨氏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扣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门外脱去。   自始至终勤王妃都高高在上的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的看着这场戏,既不出声斥责无礼,也不阻止杨氏任意撒泼,只有她身後的两名丫鬟在那边交头接耳的窝窝私语。   这便是她的目的吗?只爲了让她在府内下人面前丢脸、难看?   「你这死丫头还不跟我走?也不瞧瞧自个儿什麽样,竟也敢勾引主子妄想做世子妃?你这个贱丫头、死丫头、不要脸的骚蹄子,还说是来王府做厨娘的,真是没脸没皮!你想死就自己去死,敢拖累咱们家,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杨氏一边拉扯着她,一边对她又打又骂,说的话既刻薄又难听。   所以,勤王妃是真派人去威吓她的家人了,怕死的杨氏才会这麽如火如荼的跑到这儿想将她硬扯回家去?这手段也太烂了吧?   璩心宁因爲太过专注在想这件事,对於杨氏加诸在她身上的拉扯打骂毫无反应,完全是逆来顺受的模样。   这画面落在勤王妃眼里,心里是一阵畅快与得意。不让她插手管媳妇的事是吗?那就让媳妇的爹娘自个儿来管,她倒要瞧瞧这样还有谁有话说?   突然,勤王从门外走了进来,仅看了一眼厅里的紊乱场面,便沈声怒喝道:「这是在做什麽?」   这一切完全是巧合,唐奕没想到曲丞相在听闻胎记消息後,第一时间便与夫人要来勤王府见人,确定这件事是否爲真,也没想到会在王府大门外巧遇回府的父亲,然後一行人一起进府便撞见这麽一出戏。所有关系人竟全都到场了,无一遗漏。   看见早已与自个儿貌合神离的勤王出现,勤王妃本还想嘲讽几句,不料却见他身後除了世子唐奕外,竟还跟着曲丞相及丞相夫人。   这曲丞相可是一品重臣,深得皇上宠信,比她大哥三品尚书还高上了两品,不可怠慢。   「王爷,您怎麽回来了?」她离座迎向他们,然後转向曲丞相欠了欠身,躬身微笑道:「见过曲丞相、丞相夫人。」   「王妃免礼。」曲丞相道,一双眼却不由自主的看向璩心宁。   而丞相夫人更是从走进厅里之後,目光便须臾未离开过她身上。这就是他们找了十五年,却始终音讯全无,几乎要让他们绝望了的宝贝闺女吗?   注意到丞相夫妻的目光,勤王妃误以爲他们是不喜见到这位义女,因爲据她所知,丞相府答应收这低贱的小厨娘爲义女是有条件的,在这贱奴住在丞相府期间,他们对这位新收的义女几乎是不闻不问,也因此她才能毫无顾忌的整治这目中无人的贱奴。   世子妃之位绝对不是她可以觊觎的,只有明儿的媳妇才能当世子妃,才是她心目中的世子妃,是她的儿媳。   「心宁,没见到有客人吗?还不带人退下去,一点规矩都没有。」她冷冷地斥责道。   「王妃不也早知道宁儿是在市井里长大的,在市井里谁能教她规矩?您这麽说,可是在怪我这个做义母的没尽责教好她?」丞相夫人蓦然淡淡地道。   勤王妃听她这麽一说,脸色微变的愣了一下,怎麽也没想到丞相夫人竟会开口爲那贱奴说话。   「丞相夫人真爱说笑,您收养这孩子也不过才多久的事,规矩这事又不是几天就教得来的,夫人这麽说不是折煞我吗?我可承担不起呀。」她微笑的解释道。丞相夫人还想回应,却让急不可耐的曲丞相出声打断。   「夫人,你不是有话想对宁儿说吗?」他眼里压抑着迫切的心情。   「是,瞧我,这一气差点儿就忘了正事。」   丞相夫人心直口快,让一旁的璩心宁听了差点没笑出来。   「王妃,对不住,我想和宁儿单独聊一聊,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她对勤王妃说。   「当然不会。」王妃脸色有些难看,勉强微笑着应道。   「来,宁儿,跟娘好好的找个地方聊一聊。」丞相夫人立刻上前勾住她的手,亲近慈爱的对她说。   原本仍抓着她的杨氏立刻有如被火烫到般松手,忐忑不安、惊疑不定的看着气势好像比王妃还强的什麽丞相夫人,心想她的权力是不是比王妃还大啊?还有,她怎麽会对宁儿这丫头自称是娘呢?宁儿的娘除了已死多年的李氏外,不就是她吗?   「你就是宁儿的後娘杨氏?」丞相夫人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是。」杨氏不由自主的瑟缩,曝嚅道。   「你也一起来吧。」丞相夫人淡淡的说道,之後便拉着璩心宁率先走在前头,离开大厅。   见她们离开後,勤王、曲丞相和唐奕三个人亦将璩父带往书房的方向,却不知是爲了何事。   眨眼之间,勤王妃忽然发现被留在大厅里的人竟然只剩下她和她的丫头,气得忍不住当场就把桌上的茶盏掀落地,整个人怒不可抑。   她想不透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丞相府不是一向不待见唐奕,因此才会连他要娶的那贱奴以义女的名义住进丞相府後,他们都不闻不问、冷漠以对吗?怎麽刚刚看起来却和她所知的情况完全不同,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很快,当晚她的疑惑便得到解答,只是这个答案简直让她难以接受。   唐奕娶的那丫头,那出生低贱的厨娘,竟然会是曲丞相和丞相夫人苦苦寻找了十几年的嫡长女,这种事怎麽可能会发生呢?   丞相府的女儿,一品重臣的嫡女,曲丞相的宝贝千金……   这怎麽可能呢?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在这勤王府里,王爷不理她,世子唐奕不尊敬她,现在竟……罾一个低贱的小厨娘都能爬到她头上,而她却动她不得?怎麽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的,这样以後她在这勤王府还有什麽地位?还有谁会听她的话?谁会拿她当勤王妃看待?   曲丞相的女儿?她不相信,她不甘心啊!   当晚,只听勤王妃住处不断响起杯盘瓷器被摔碎的声音,吓得外头的丫鬟和婆子们一个个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与亲生爹娘相认後,璩心宁终于从亲娘,也就是丞相夫人那里得知当年致使她这位千金小姐流落在外的前因後果。   原来她爹曲丞相原有两名妻子,一爲元配夫人赵氏,也就是她娘亲,另一位则是平妻洪氏。   平妻洪氏是曲丞相授业恩师之女,恩师在临终前将独生爱女托付于他,曲丞相在感念师恩浩荡,与得到元配赵氏的理解和同意下,便以平妻之礼又娶了洪氏,让恩师得以安心瞑目。   这原本该是件美谈之事,曲丞相知恩图报,赵氏宽容大度,可是谁又料想得到洪氏竟会是个心狠手辣的妒妇呢?   从嫁入曲家後,洪氏没有一日不与元配相争,非压赵氏一头否则绝不肯罢休,成亲多年一无所出不羞愧也就算了,却还嫉恨温柔贤淑的赵氏在爲丞相生了两个儿子之後竟又有了身子,并在十月怀胎後又爲丞相生下他期待已久的千金。   满腔的嫉妒与恨意终让洪氏策划出歹毒的计谋——买凶杀人,计划趁赵氏带着女儿回燕州娘家时,将那对碍眼的母女除去,怎料赵氏命大竟然没死,至於集三千宠爱於一身的女婴却是已然落入她手中。   她让从小就疼她、照顾她的奶娘帮她将女婴处理掉,不料那死老婆子竟妇人之仁的突生不忍之心想放过那孩子,幸好她早有预防,派人跟着,将那两人同时斩草除根。   这些全都是洪氏在凶手落网将她供出之後,发了疯似的,得意的边笑边说出来的骇人内幕,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屍,在未找到洪氏奶娘和女儿屍身之前,丞相夫妻始终都拒绝相信宝贝闺女已死的事实。   至於洪氏口中已死的奶娘和女婴後来是怎麽逃生的却没人知道,因爲璩氏夫妻遇见奶娘时,奶娘已身受重伤离死不远,将孩子交给他们之後便咽了气,什麽话也没来得及留下。   璩氏夫妻俩也不敢报官,将奶娘草草葬了,便带着孩子离开,那时他们夫妇俩正要从燕州搬家到京城去落户,就这麽阴错阳差的远离了搜索范围。   璩心宁竟是丞相府千金小姐的事把杨氏吓坏了,尤其在她终于知道丞相是多大的官之後,她面无血色,双脚一软,咚的一声就跪到地上,颤抖的朝着丞相夫人和璩心宁哭着忏悔,乞求饶命。   对於这样一个後娘,璩心宁也懒得与她计较,问清楚她怎会突然来王府的前因後果,得知幕後主使果然与王妃有关之後,便要她好自爲之,让她走了。   至於对璩父,她的感情比较复杂些,想说点什麽又不知道该说什麽,最後是唐奕爲她说了句「以後若有遇到解决不了的难事可以到王府来找我」,说完又给了他一张银票,便命人将他送出王府。   另外关于善良好心的林芸娘,丞相夫人当衆将她认爲义妹,让她改口唤自己爲姊姊,丞相大人爲姊夫。   这是曲丞相夫妻对她的感念,并且言明今後还得麻烦她继续帮忙照顾女儿,毕竟闺女已出嫁,他们想陪在身边都不行。   说到这,曲丞相便忍不住狠瞪唐奕几眼,脸上写满了不甘心。他怎麽也没想到自个儿的闺女最後竟然还是便宜了唐奕这个臭小子,真是太不甘心了!不过看在他在尚未知道宁儿就是他闺女之前,曾经对他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席话上,他就勉爲其难的接受这女婿了。   「如果你胆敢让宁儿伤心难过,我绝对不放过你。」他恶狠狠的对女婿威胁道,头一转,立刻换上温柔可亲的微笑,一脸慈父神情的对女儿柔声道:「他若欺负你,让你难过,你就回丞相府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关系。」   「说这是什麽话!」丞相夫人失笑的瞋了他一眼,然後拉着女儿的手温柔的说:「爹娘替你准备的嫁妆中有座宅子,就在这京城里,你若在王府里住得不开心就搬到那座宅子,娘还可以过去陪你一起住。」   她可亲眼瞧见过勤王妃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她还真担心女儿在这王府里的日子难过。   看样子,回去之後她得和夫君好好的聊一聊,看看有什麽办法能让勤王妃少找女儿的麻烦。她可怜的女儿过去这些年来已经吃够多苦了,从今以後,她绝不容许任何人再让女儿感到一丝委屈或难过,绝不。   「还有爹也可以,爹也可以。」曲丞相赶紧出声道,像怕她们母女俩会忘了他一般。   「你每日要上早朝,搬到那宅子距离远了些。」丞相夫人白了他一眼。   「我不在意,早些出门,晚些回家而已。」曲丞相立即摇头,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唐奕在一旁听得无言,这对夫妻敢情是来跟他抢老婆的?虽说他能体谅他们刚寻到女儿,想片刻不离的心情,但也请他们体谅一下他刚成亲,想和亲爱的老婆过过不受人打扰,两人如胶似漆的蜜月生活好吗?这样三天两头上门的还让不让他活呀?   「爹、娘,小婿定会好好照顾宁儿,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的。」他开口承诺,心里默默地加了这麽一段: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回家,别再打扰我们这对新婚夫妻相亲相爱了,可以吗?   「你敢让宁儿受委屈,我定打断你的腿。」曲丞相凶残的瞪他一眼。   「世子定能好好待咱们宁儿,不让她受欺负、受委屈的,我说的是不是?」丞相夫人微笑的看向他,柔柔地缓声道。   唐奕忽然打了个冷颤,不知爲何总觉得丞相夫人对他的威吓力好像比曲丞相还要大。   「是。」他赶紧答道,信誓旦旦的对岳母大人发誓,「小婿定不会让宁儿受欺负和委屈的,绝对不会!」   丞相夫人目不转睛的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欣慰的微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唐奕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大气。这个岳母好可怕啊,太可怕了!   终於送走爱女心切的丞相夫妻,唐奕回到水月楼遣退丫鬟後,整个人毫无形象的以大字形趴在床被上,呈现虚脱的模样。   「有这麽夸张吗?」璩心宁失笑的看着他。   「有,你爹娘太可怕了,尤其是你娘。」他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副疲惫不堪又心有余悸的模样。   「我以爲你天不怕地不怕。」她笑他。   「天地有什麽好怕的?人比较可怕,尤其是女人。」说完他还缩肩抖了一下,显示惊恐状。   她看了好笑,施施然的走到床边坐下来,笑盈盈的看着他问道:「我也是女人啊,你也怕我?」   「当然怕。」他认真的点头,在她愕然微愣之际接着说:「不怕就不是大丈夫啦,没听过「惊某大丈夫」吗?」   她遏制不住的笑了出来,笑嗔他一句,「巧言令色,鲜矣仁。」   他倏然翻身仰躺,然後伸手将她拉躺在他身上,贴枕在他胸前,心满意足的以双手环抱着她,叹息道:「终於只剩下我们了。」   「是啊。」她同意道,也叹息了一声。真是累。   「现在问题都解决了,就只剩下生孩子的事还没解决。」他一本正经的接着说。   她呆愣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在他胸口轻槌了一下,笑骂道:「胡言乱语!我才嫁给你两天而已,这算什麽问题?如果这算问题,而且还得解决的话,请问是你在外头有私生子,还是要我有私生子?不对!」   她猛然从他胸前擡起头来,眯眼看他说:「本姑娘的初夜可是给了你,不可能有私生子。所以,你老实承认,是不是你在外头有私生子?」   「扯到哪儿去了。」他伸手包裹住她再度扬起的拳头,将她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才对她说:「你认爲以勤王妃的手段,她会容许过去的唐奕拥有子嗣吗?」   「所以你以前没有孩子真是王妃搞的鬼?」她愣了下问道。   「欸,你可不可以换个说法,什麽叫我以前?是以前的唐奕,不是我以前。」他无奈的说。   「不都一样吗?」唐奕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啊。   「不一样,他身上有的缺点我都没有,而我身上有的优点他却没有。」他认真。   「例如?」她捧场的接着问。   「专情、温柔、体贴、爱老婆。」一顿,他又追加了一项。「还有很会赚钱。」   她遏制不住的被他逗笑,感觉此刻双眼发亮,一脸期待表情的他很像是讨要赞美或糖果的小孩,於是她倾身吻他,同时送上他想听的话。   「嗯,的确不一样,我老公好赞、好棒。」   此话一出,唐奕立刻有如打了兴奋剂似的,眼一亮,身子一翻,立刻将她整个人从他身上反压到身下。   ……   男子粗重的呼吸夹着女子似低泣又似呻吟的声响在房里持续了许久,直到欢愉犹如海啸般同时将两人席卷淹没爲止。   璩心宁累到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直到唐奕忽然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她这才悠悠醒来。   「怎麽了?」她呢喃地出声问道。   「抱你去泡澡,泡过後待会儿会比较好睡,明早醒来也不会这麽累。」他对她柔声道,然後抱着她朝後方的浴室走去。   她眨了眨眼,伸手圈住他脖子,擡起头来在他脸颊上吻了一记道:「老公,你好好。」   他忽然嘟起嘴巴说:「这里。」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擡起头来亲吻了他一下,这回如他所愿是吻在他唇上。   他满意的勾起唇角,抱着她走进浴室,洁净身体之後又与她一起泡入温热的池水里,将她揽进怀里。   她背靠着他,将头枕在他肩膀上,听着除了偶尔波动的水声外的一片宁静,感觉到一种自穿越以後从未有过的幸福与祥和感。   「感觉好幸福。」她不自觉的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因爲我吗?」他低头问道,在她裸肩上落下轻轻地一吻。   她轻愣了一下,想了想,然後点头应道:「嗯。」这一切的确是他带给她的。   「感觉就好像飘泊无依的帆船终於找到了停泊的港口,不需再随风飘到下一个未知的领域,亦不必担心哪天它会突然沈没。」她告诉他。   「这是我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後,第一次有这种幸福踏实的感觉,这一切都是因爲有你。」说完,她转头吻他一下。「谢谢你,老公。」   「这麽说来我也应该要谢谢你,因爲我的感觉和你一样。因爲有你,我才不需要孤独航行,一辈子忍受着别人所不知道的孤独与寂寞。」他从背後拥抱着她。   「谢谢你,老婆。」   「真不知老天安排我们穿越到这里来有何目的?」她疑惑的说。   「也许只是爲了让我们相爱。」他若有所思的微笑道。   她疑惑的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会有这种想法。   「你想想,我们若没有穿越,仍生活在以前的世界里,我们有可能会相爱吗?」   她愣了一下,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然後挣紮了许久,最终还是老实的摇头苦笑道:「不可能。你这种奥客可是我们厨师的天敌,要我爱上你比要让狗倒退着走路还难。」   「这是什麽比喻?」他哭笑不得的问道。   「因爲我看过用後面两只脚站着走路的狗,也看过用前面两只脚倒立走路的狗的影片,但就是没看过用四只脚後退走路的。你看过吗?」她好奇的问他。   唐奕不想与她讨论这麽无厘头的问题,言归正传的说:「我也觉得若没穿越,我们不可能会在一起。」   「爲什麽?」她猛然转身问道,她讨厌他还有理由,那他呢?爲什麽会不可能喜欢她、爱上她呢?她长得又不难看,而且他每回到百尝鲜吃饭,哪次不指名要她这个二厨亲手做的料理啊?她不服。   他好笑的斜睨她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眼底的不服气。   「我工作很忙,你也很忙,两人的工作领域又完全不同,要交集很困难。唯一有可能会让我们産生交集的地方只有在百尝鲜,但偏偏你又早已经将我贴上奥客的标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麽可能谈恋爱呢?」他说。   「不谈恋爱你也可以暗恋我嘛。」她说。   「我一直都在暗恋你呀,暗恋你的厨艺。」他笑道。   她不满的呋了一声,用水泼他。   他笑着将她拉进怀里,双手从背後圈抱着她,低头吻着她滑嫩柔细的细颈,近似耳语般呢喃的向她告白,「我爱你,璩心宁,曲二厨。」   她嘴角微笑,伸手覆在他拥抱着她的双手上,轻轻地回道:「我也爱你,唐奕,唐谦云。」   「今生就让我们俩相知相惜,相亲相爱,相互依偎过一辈子吧。」他对她说。「好。」   她转头,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轻声应道,然後对他说:「活在当下,把握现在,珍惜幸福。」   「活在当下,把握现在,珍惜幸福。」他点点头,重复一次,然後把握现在的低头吻住她。   慢慢地,浴池里的池水掀起了波澜,一波接着一波,一波强过一波……   後来整个京城都知道,勤王世子与世子妃恩爱非常。   有传言说世子妃的真实身份其实不是丞相府的义女,而是货真价实的丞相千金死後还魂,两人姻缘天定,生死难拆。   市井中关於两人的传言非常多,但真正的事实是哪一个版本却无人知晓,唯一确定并被衆人广而传之的便是自从世子爷有了世子妃之後,从此再未涉足任何花街柳巷或青楼妓院,亦再无与世子妃以外的女子有牵扯。   两人成亲来年,世子妃便爲世子爷産下一对龙凤胎,再隔两年又産下一子,成亲第六年生下第四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勤王世子唐奕这一生就只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皆爲世子妃所出。   唐奕与璩心宁夫妻俩的生活幸福安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蓦然回首才发现已过去好多年,才领悟不管是生活在现代或穿越到古代,只要活着并且幸福着就已足够。   他们活着,并一起幸福着,在这片天空下。   【全书完】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